《武弈天下》第328章


卷轴在空中展开,倏然变得巨大,仿佛一叶扁舟,将她的身子承住,如同纸鸢,随风飘向战场。
她坐在飞符之上,看着下方正在变化的苏渐,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尔岚俯瞰下方,身周还在盘旋的那些符咒,开始一鼓作气,往下方飞去,在苏渐的身周,如同万只飞蝶,翩翩起舞一般旋转起来,竟然……
将苏渐身周的元气风暴生生遏制住!
“想要在我的眼皮底下破境?”
尔岚脚尖一点卷轴,从空中落下,轻飘飘站稳,嘴角一丝冷笑。
她看向苏渐,然后伸手虚握。
上百符咒倏然凝聚,在她的手中,化为一道符剑。
“痴心妄想。”
她一剑劈了下去。
之前那个修行者摇了摇头,他的道法无法伤及苏渐,证实,无论是武器,还是道法,都无法对此时此刻的苏渐起效果。
可是,就在这时,他愕然发现,尔岚的剑,居然在苏渐那透明无质,几乎要消失的身体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怎么可能!”
他看得出来,尔岚不过是坐忘境!
可是,那个苏渐现在八成已经处于无忧境和逍遥境之间!
他的境界在摇晃不定,所以他的身躯在有和无之间变幻着。
可是,那虚实不定的变化,就算是无忧境的修行者都未必能把握时机,那个少女居然能毫不犹豫,一击即中!
这份眼力,也委实是惊人!
尔岚看着符剑上的鲜血,看着那并不算深刻的血痕,皱眉。
就算是看准了时机出剑,但是自己的剑仍然无法有效地伤到苏渐——对方毕竟是无忧境,身体的强度果然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但是尔岚不曾放弃,她又刺出一剑。
这一剑,却偏了——不是角度,而是时机。这一剑穿透了苏渐的身躯,在他的身体里划过,并没有半点效果。
“我不会让你在这里破境的,苏渐……”
尔岚伸手,再一次高举她的符剑。
……
苏渐感知到外界有一丝异样,他能感应到身体的疼痛,只不过,他现在竟然无法出去。
那刻在墙上的十局棋,合在一处,原本就连逍遥境的修行者都可以抑制住,莫说他现在还在逍遥境和无忧境之间摇摆不定。他的神念一时无法离开念宫,自然也就无法恢复清醒。
就在这时,那滴神殿中央悬浮的血滴开始疯狂旋转。
血液里,那属于庄玄青的领悟,开始融入神殿,开始融入苏渐的神思。
苏渐此时此刻,开始有了庄玄青的部分记忆,甚至——庄玄青破境,由无忧境晋入逍遥境的那记忆和感觉,变得异常强烈。苏渐甚至知道,接下来,自己需要怎么做,才可以破境。
真正地认识这个世界,认知到肉眼所能见,与不能见之物的区别,乃是初辨。
将元气化为己用,以无形化有形,此为物化。
物化之后,堕肢体,黜聪明,同于大通,乃谓坐忘。
坐忘之后,方可无忧。
唯有无忧——方能逍遥。
他知道,自己只要继续这样宁静下去,就可以逍遥。
可是,他知道,尔岚在干什么。*上的痛,并不能阻止他,然而,心思上的烦恼,却成了他的心魔。
于是他无法突破自己,他,还被愧疚困扰。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心脏狂跳,一种不祥预感由然而生。
……
尔岚看着苏渐,突然,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决绝。
就算是之前,和李无心的交谈过程中,她残存的那些对苏渐的感觉,突然不知到哪里去了。
即便他不是真正的苏渐那又怎样?
他的手上,确确实实地沾着哥哥的血——这就够了,不管他是谁,他必须要付出代价。
她从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只要是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于是,她的符剑再一次,往苏渐刺了过去。
……
苏渐醒了过来。
但是他的身躯,还没有恢复常态,仍然如同虚幻。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控制这个力量,因为他此时此刻,便是这座大阵本身。
只要他愿意,这阵中的数万人,都可以在瞬息间无声无息死去。
但是,他没有动手。
苏渐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微微张开了嘴巴。
南萱站在苏渐的面前,看着苏渐,嘴角挂着血迹。
她的背后,站着尔岚。
…………
尔岚惊愕,她看着南萱和苏渐,嘴唇微微颤抖,血色尽失。
她的手微微颤抖,握着的符剑,血,开始顺着剑刃滑落,沾染了她的手。
符剑的剑刃,从南萱的胸前,探了出来,它的尖端,没入苏渐的身躯,没有造成一点点的伤害。
苏渐想要抱住南萱,却扑了个空。
尔岚把剑抽了出来。
苏渐只能看着南萱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他想要抱住她,却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他不仅无法触碰,甚至因为身体的虚幻,也无法听见任何的声音。
所以,他看着少女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却因为慌乱,看不出她的嘴型。
她说了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能看着湖蓝色长裙少女的乌黑眼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然后,永远地闭上。
苏渐想要抱住她,为她愈合伤口,然而,却无法做到,他甚至,无法触碰到她。
只能,看着她,死去。
第407章 悲恸
离开宣城,进行刺杀之前,南萱就想对自己说什么。
如果那时候,让她说出口,就好了。
为什么,我没有听见她说什么?
如果能够回答她,就好了。
为什么,我没有办法恢复常态?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碰不了?
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弱小的我,就好了。
为什么,我要在这个时候破境?
苏渐看着地面上躺着的那个少女,血液,从他近乎透明的身躯中流出,滴下,竟隐隐泛着金色。
……
尔岚的符剑脱手,滑落在地上,陡然散开,变作黄纸。
仿佛,祭奠用的黄纸,随风而逝。
她飞快地跪在南萱身边,把她扶住,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她看着她微笑,看着她对自己笑,没有丝毫怪自己的意思。
因为,曾经是朋友,所以你不怪我?
因为,是心甘情愿,所以你不怪我?
就因为,你要保护他吗?
就像,哥哥想要保护我一样?
……
时间可能凝固了也说不定,不知道为什么,战场突然变得死寂。
进攻的一方停了下来,也许是因为这天地间元气的流动让他们无法继续行动,无法言语,甚至艰于呼吸。
防守的一方停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元气同样影响了他们,或者是因为需要喘息,或许是因为看到了主帅的可怕变化。
尔岚停了下来,她的手离开了南萱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却,不只是因为想要逃避这事实,还是想告诉所有人,她的陨灭,与她无关。
苏渐没有停下来。
他的手开始变得真实,从无变为有,从透明,重新变得正常。
他终于可以把南萱的手握在手心里,却只能握着这双手,并且感受着它渐渐变得冰凉的过程。
一切,都已经太晚。
苏渐的身躯终于全部恢复,被尔岚砍伤的浅伤,淅淅沥沥流血,不止。
这不是他第一次无法救别人。
可是,这是他第一次,看着自己珍视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苏渐抱起了南萱,没有看尔岚一眼,往城内走去。
没有人向他动手,因为元气的风暴不曾停息——甚至,它更加的疯狂,汹涌,愤怒。
苏渐一步步走着,低垂着头,看着怀中的少女的脸,面无表情。
“我,不是故意……”
仿佛申辩,尔岚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她的声音很微弱,但是苏渐应能听见。
苏渐好像没有听见。
他从尔岚身边走过,往城内走去,一步,一步,仿佛每一步都灌满了铅。
但是,看着,他很平静。
就在这时,远处的某个士兵,突然从跪姿,无力倒下。
他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死去,人群如同被秋风吹倒麦浪,不同的是,他们倒下,就不再起来。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只是不断地死亡。
仿佛,死亡的风暴。
尔岚看着那个肆意掠夺人命的少年的背影,眼泪,无声落下。
…………
白鹿书院的哀悼仪式还没有结束,云京发生了一连串的大事。
朝廷很快布下皇帝诏命,白鹿书院新任院长,是当今靖远侯,前太师、奋威将军苏渐。
这样年轻,就成为了书院院长,出奇的是,并没有人反对,反而,就连丞相一派的官员们都默不作声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丞相本人,都没有任何意见。
不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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