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187章


是我们的吉日,我要在刑场上与他拜天地,然后我与陈玉成一起引颈就戮,你答应吗?”
曾国藩的心弦颤抖了一下,他几乎不能自持,他这样一个慎言慎行的人居然忍不住向胜保冒出了这么一句:“真烈女呀,想不到长毛里有这样英烈之人。”
胜保沉默着,看了看曾国藩。
这时人群中观看的人骚动起来,好多人眼含泪水,那个布店老板带头喊了起来:“成全了他们吧!”
也有人叫:“皇上不也倡导仁慈、孝义吗?”
“成全了他们吧……”附和的人越来越多。
“众怒难犯。”曾国藩借机说,“我看成全了他们,你我也不背骂名,多杀了一个长毛匪首,朝廷也不会怪罪……”
胜保说:“曾大人定夺吧。”
曾国藩站了起来,他面对大校场的兵民大众,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既然颖州百姓也希望成全他们,本官与大帅就格外开恩,予以核准,让他们在刑场拜天地,然后伏法问斩。”
人群里有欢呼的,有啼嘘流涕的,人群再一次向前拥。
仪态端庄的曾晚妹向陈玉成走去,操鬼头刀的刽子手们向后退了几步。她拉住了陈玉成的手。
陈玉成望着曾晚妹,又爱又痛地说:“你不该这样,你该活着为我报仇……”
曾晚妹替他摘去沾在头发上的草叶,替他样去四衣上的灰尘,她从怀中拿出了两块红缎子,折成三寸宽的缎带,为陈玉成十字技在了左右肩上,又在胸前插上了一朵红花。陈玉成伸出有铁链子的手,把她揽在了怀中。
这时,仪美迈着飘然的脚步向校场中心走来,她边走边对曾国藩说:“我是出家人,愿在他们即将超脱苦海时引他们一程,愿为他们主持刑场婚礼。”
胜保拍了一下桌子想喝令制止。
曾国藩小声说:“出家人不要惹她了,百姓会说我们连尼姑也怕。”
胜保才不说什么了。曾国藩对已走近了陈玉成的仪美说:“那女尼听着,本官许你为他们接引、超度,你该告诉这两个年轻人,此生走错了路,来世当走正道。”
陈玉成认出了仪美,他看见她手上还戴着当年他送给仪美的扳指,因为太大她用红丝线缠了一圈。陈玉成心里一阵发酸,百感交集,三个人面对面站了好一会,个个都泪出痛肠,他们是为了自己的爱、自己的恨,为了人世间所有如意和不如意的经历而百感交集,这泪水与引领超度和悔恨今生都没有关系。
也许千言万语和种种复杂的感情都在彼此那深情的眸子里了,三个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泪眼相望,无语凝噎。
仪美从刽子手早已备下的酒罐子里倒了两大碗酒,站在他们对面,说:“青天后土为证,颖州万民为证,半山庵小尼为你们举办刑前婚礼,向青天、向大地一拜!”
陈玉成与曾晚妹向天空遥拜。
“二拜你们的高堂!”
他们也是向天空遥拜的。
“夫妻对拜!”
他们拜了三拜,双双拥抱在一起了,泪水也交织在一起了。
人群中十有八九的人都在哭。
他们接过了酒碗,一人喝了一大口,剩下的洒向天空,洒向了脚下的热土。
陈玉成的空碗抛向了空中,落地前他喊了一声:“祝愿天国昌盛!”
曾晚妹的空碗也抛了起来,她喊的是:“来生我们再结为夫妻,那时清妖不灭,我们再来当太平军!”
刽子手在胜保忍耐达到极限时扑了上来,分别按住了陈玉成、曾晚妹。
“我会给你们收尸,我会给你们夫妻合葬!”仪美悲怆呼叫,也被两个清兵拖出了刑场。
一把雪亮的刀举起来了,另一把也举起来了。一碗酒泼在了刀锋上,滴滴在刀锋处滚动。
杀人的炮声响了,曾国藩扭过头去,走下了监斩台,他的眼里有泪,他低着头匆匆地钻进了轿子。
静寂高远的蓝天上,有几丝洁白的云絮挂在那里,宛如为人间致哀。
正文 第四十三集
1。皖北原野上六月的皖北已是热风扑面,曾国藩骑在马上在卢六所带的卫队的保卫下向安庆进发,他一路上没说过几句话。
章寿麟知道他在想什么。在马队快到安庆时,他对主帅说:“我好像从一场噩梦中刚刚醒来,陈玉成和那个曾晚妹真是天下奇人……从前我以为造反的人都是穷乡僻壤的刁民,都是人间的渣滓,看来,不能二概而论啊。”
曾国藩冷笑一声:“自视上流的人群里,人之渣滓还少吗?”
章寿麟突然问:“这会不会影响曾大人今后对长毛手软?”
曾国藩捻须而笑道:“这是两回事,在人格上我敬重某个人,可在战场上仍然是死敌,何谈手软?”
他当然不手软,就在他刚刚进了安庆的署衙时,他得到了报告,他的最小的弟弟曾贞干从南京前线回来说:“疾疫在营中流行,太厉害了,每天都死人,鲍超营中,一天能抬出十多个死人。”曾国葆已改名曾贞干了。
曾国藩心急如焚,他说:“这样下去,你们何时才能发动攻势?等到长毛从苏浙一带调来重兵,你们不是要腹背受敌吗?老九有没有撤的意思?”
曾贞干说:“他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肯撤。”
曾国藩说:“老九总是急功近利。”
曾贞干说:“他让我来取两万两银子,他说,越是不景气,越要多发银子才行。”
曾国藩说:“我又不开钱庄,他只知道伸手要银子。”
曾贞干说:“大哥不想给吗?”
“银子又不是我的,本来是用于军饷的,怎么不给?”曾国藩说,“你要把好通安庆的水道,万一叫长毛切断了,你们可就完了。”
2。颖州城外葱翠的山,绵密的竹林,一弯小河围着小山环流而去。就在这座与半山庵相望的山坡上,堆起了陈玉成和曾晚妹的大坟。
仪美挎着一篮子鲜花来到墓前时,发现从上到下,已见不到一块黄土,全被鲜花铺满了。
仪美呆呆地看了好一会,才把自己的一篮子鲜花也供奉在坟头,然后坐下去,她从怀里掏出那块她送给陈玉成的打簧表,这是她从陈玉成的遗体上找到的。此时她把打簧表挂在了墓碑上,她听到的表声是那么响亮……她扑在坟头呜呜咽咽痛哭起来。死,连接着天上人间,而她心中的佛祖却不能让她沟通那看不见的冥冥世界。
3。上海英国驻军海军司令部(一八六二年六月一日)海军司令正在召集部将开会,他说:“普鲁斯公使传达了女王和大英帝国的命令,我们必须马上结束我们对太平天国的中立政策。”
洋枪队长华尔说:“早该这样,我们不能总是以雇佣军的方式出现。”
副统领法尔斯德说:“现在太平天国不顾一切地要打上海,我们就会没有立足之地了,他们不再保证不攻打各通商口岸,也不赔偿英国侨民的损失,大清朝廷在《北京条约})里又给了我们那么多好处,我们理应帮助清政府打太平军!”
何伯说:“他们的咸丰皇帝活着的时候,是不愿意我们插手的,被处死的肃顺是个强硬派!曾国藩这人想独占全功,也不希望我们染指。咸丰死了,恭亲王是我们的朋友,西太后也听他的,我们不会白白帮他,我们必能得到更加丰厚的报答。
巴夏礼说得对,我们主要不是为了清帝国的利益,而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哪个朝廷统治中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谁给我们的利益多。七月七日,外交大臣告诉我们,不能搞亏本交易。”
华尔说:“这个李鸿章比从前的杨文定、何桂清、薛焕更信任我们。我们现在上海一共有多少兵可用?”
何伯答:“两千五百。”
华尔说:“加上我招募的,可凑到四千人,但我仍然觉得兵力太少。将来洋枪队里可招中国兵,由英国军官带。”
何伯说:“这是个很好的办法。为了英国的利益,我们必须动手了,我们要与法国兵合作,保住上海,决不能让太平天国打进来!”
法尔斯德问:“李鸿章希望洋枪队归他配属,实际上是他的私人雇佣军,我们政府有什么指令?”
“你们算民间,”何伯说,“这次英国正规军队要介入了,不同一般。有你们这支雇佣军在,在不利的时候,可推到你们身上,大英帝国可进可退。”
法尔斯德说:“明白了。”
4 上海外围松江(一八六二年六月一日)战斗异常激烈。
谭绍光率军与英国华尔的洋枪队展开激烈的战斗。
吉庆元赶到指挥所向谭绍光说:“上海英国海军司令何伯、法国海军司令卜罗德动手了,他们出动海陆军九百余人防守租界,法军九百人防守法租界和上海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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