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193章


了一点好事,能叫你们这些豺狼胆战心惊十三年,我死得很值得了,何憾之有?”
骆秉璋望着他身旁的石定忠说:“你的儿子不过四五岁吧?你不可怜他吗?”
石达开看了一眼儿子,一阵心酸,眼睛也潮了,他把石定忠紧紧搂在怀中,对孩子说:“孩子,按清律,你是要监禁,不能随父同死的,你记住石家的深仇大根,长大了只要能出去,一定去找太平天国,为父报仇。那时,你若能见到天王,你告诉他,石达开在九泉下化成厉鬼,也帮他灭清妖!”
石定忠紧紧搂着父亲的脖子哭了。
石达开替他拭泪,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不能在衣冠禽兽们面前哭。”
石定忠点了点头。
骆秉璋说:“你这匪人,死到临头,还不思改悔,还要在你儿子面前灌输毒素。
石达开,你是不是觉得你很遗憾啊?”
石达开说:“我给你写信前,军师曹伟人力劝,他说你不可信,他为我不听劝阻在我面前自刎身亡,我那时不知你是个卑劣小人,我悔不该自投罗网。”
骆秉漳说:“我看你今日受戮,你很值得了。十几年来,你杀了多少人 ?'…'你带兵蹂躏了多少省?我大清封疆大吏死在你手里的就有三人,你今天即使一死,还不够本吗?”
石达开听罢,哈哈大笑,他说:“什么封疆大吏!你不也是封疆大吏吗?你今天看我是贼,是寇,可我若是胜了呢?你骆秉璋就会在我面前摇尾乞怜。岂不闻胜者王侯败者贼,今生你杀我,安知来生我不杀你头吗?”
骆秉璋已不敢再与石达开争辩下去,那他会愈加难堪,他下令:“将石达开、曾仕和、黄再忠、韦普成推出去,处以凌迟极刑!”
石达开甩开上来押解他的差役,抱起石定忠,叫了几声:“儿子,爹走了,人世间冷暖,爹都管不了啦!”
孩子又哇的一声哭了。
石达开毅然放下孩子,仰天大笑,与他的三个部下走出了巡抚衙门。
2。苏州忠王府(一八六三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早晨,李秀成心情复杂地在拙政园的玉石桥上仁立,看着水上漂流而去的落叶,心绪烦乱。
石益阳走过来,问:“你想放弃苏州,是吗?”
李秀成没有正面回答,他说:“我集结了十万兵马在百读港与敌会战,我和李世贤都冒着枪林弹雨在前线冲杀,常胜军的远射程大炮和火轮船上的新式榴弹太厉害了,航王唐正财也战死了。”
石益阳说:“无锡的潮王和常州护王为什么不来援?”
李秀成说:“我接连给黄子隆、陈坤书下令,叫他们来增援,可他们根本不听,都是王了嘛,我调不动了。”
石益阳说:“那你北出常熟、东进昆沪黎庭扫穴的计划也都落空了。”
李秀成说:“苏州丢了太心疼了。”他看了一眼已经全部竣工的园林,这王府花了他多少心血,三年半才建成啊,他怎忍心一朝抛弃?
李秀成说:“我明天要召集一次将领会议,是弃、是守,会上定。”
3。忠王府正殿(一八六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连结正殿二殿和左右偏殿的建筑群呈工字形,极为辉煌,李秀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使用这座大殿。天王所赐御笔金匾“万古忠义”就在大殿正门上。
李秀成统辖的各部将领都到齐了,李秀成坐在悬在头上的“热血千秋”的金匾下心情沉重地说:“现在大兵压境,天京也告急,苏州成了孤城,恐怕已无法再守了,我意将太平军全部撤出,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会王蔡元隆说:“也只能如此,我们还是回援天京吧。”
慷王汪安钧说:“即使想守,苏州也未必守得住,保存实力是对的。”
纳王部永宽说:“我看太平天国大势已去,谁也没有回天之力。”
慕王谭绍光一听,腾地站起来:“这叫什么话?难道我们该投降吗?就是打到最后一个人,也要打到底,一死而已,英王是我们的榜样,谁想学韦俊,别说我不客气。”
会议一下子沉闷下来。
这时李秀成说:“我必须带兵回援天京了,谁能立军令状守苏州?”
谭绍光说:“我愿死守苏州,战死为止。”
李秀成说:“好吧,你带人留下。其余各工均归你节制。”
已经长成大小伙子的曾宪已成了谭绍光的牌刀手,这时悄悄进来,对谭绍光耳语了几句,谭绍光跟了出去。
4。偏殿前的水榭谭绍光高很远就看见傅善祥站在玉石桥上,石益阳陪着她呢。
谭绍光跑过去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到大殿里去见忠王?”
石益阳笑道:“你这人,先看你,还不领情,见忠王是公事,见你才是真情啊!
我走了,你们聊。”走了几步,见曾宪还守在一旁,就说:“你还在这干吗?当牌刀手也不能啥时候都跟着啊。”她拉着曾宪走了。
傅善祥说:“要放弃苏州了?”
“我守着。”谭绍光说。
傅善祥说:“我得到了一个消息,纳工部永宽大概想反叛,他派人去过李鸿章那里,不过没有真凭实据。你要小心点,回头我再去提醒忠王。”
谭绍光说:“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部永宽、伍贵丈、江安钧这些人,都不是老广西,都是两湖人,一到危难时,我看靠不住。不过,我在这呢,我不信有人敢在我眼皮底下反水。”
傅善祥说:“你总是那么自信,又那么大意。”
谭绍光问:“天王好吗?”
傅善祥说:“他的光景也大不如以前了,五十岁的人了,三天两头病倒,最近天京危机、苏常大战,他更是坐卧不宁的。”
谭绍光说:“不封王了吧?”
“大概顾不上了。”傅善祥笑道,“你对天王封王这么反感?他不多封王,你也戴不上王冠啊。”
“我宁可不戴!”谭绍光说,“一共封了多少王了?”
“说出来吓你一跳。”傅善祥说,“昨天我把名册拿出来重新数了数,到现在为止,一共封了两千五百多,还有二百多人的封王名单开列在那里了,还没让我写诏旨呢。都封完,有两千七百多。”
“完了,”谭绍光说,“天朝完了。你翻翻史书,哪朝哪代封过这么多王?晋朝封得多些,还不是闹了八王之乱?”
傅善祥也深深地叹了一声。
谭绍光说:“你该力谏才是。干工不是说,谁有你能制服天王吗?”
“当初还可以,现在不行了。”傅善祥说,“越老越固执,他谁都不相信,连李秀成他也总疑心他会拥兵自重。有时他办一件事,明知有人反对,也明知有害无益,可执意要办,只有一个目的,证明他尚有无上权威控制局面。”
谭绍光问:“你看太平天国还能支持多久?”
“我又不是算命先生。”傅善祥说,“你们手握兵权的人才能答得上来。”
谭绍光说:“连忠王都心里没底了。昨天他对我说,天朝大势已去,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我们尽到最后一把力,就不愧对军兴以来的死难将士了。”
这一说,傅善祥的情绪更低落了,她说:“天王现在又像东王最后时日了,太平天国垮,最终还是垮在里面,一棵大树从外面砍几斧子不会怎么样,从里面烂空了,风一吹就倒。”
谭绍光说:“是啊,从广西起兵时才一两万人,一路打下去摧枯拉朽。现在,光忠王、侍王、辅王手下大兵,就有百万之众,怎么兵越多反而越不顶用了呢?”
傅善祥说:“这可能就是干王说的‘师克在和’了。”
谭绍光说:“原来大家都指望干王独撑江山呢,现在看,干王也是有劲使不上啊。”
傅善祥说:“他的《资政新篇》写得多好啊,可天天打仗,哪有心思实行啊!
这几年,他也成了打补丁的了。前年去宁国府和浙西催调各军西援,四月又去桐城督师,去年五月,他又亲率刘官芳部驰援宁国府,这几天,天王又催他出去督战呢。”
谭绍光再一次叹气说广真是气数快尽了。““你不能唉声叹气的呀。”傅善祥说,“你们当统帅的这样,底下更是一盘散沙了。”
谭绍光说:“一上了战场,还有工夫唉声叹气?杀它个天昏地暗,随时准备马革裹尸。我有时晚上躺在帐篷里想,不知我哪一天战死,后来我就嘱咐曾宪,埋我的地方千万做个记号,让你善一样姑姑好有个地方来哭我几声,别哭错了坟头。”
傅善祥的泪水忍不住流下来了,她说:“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我偷着给你测过字,打过卦,从来没有不吉利的。”
谭绍光说:“你信那些骗人的把戏?我什么都不信,只信我自己。”
傅善祥一双美丽的眸子深情地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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