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张居正》第53章


接受了。现在皇上还让他吏部出面参预让张居正夺情的事儿,他死活也不肯干。
所以王道成来问他的时候,他甩头来了一句:“大学士奔丧,皇上要加恩,那是礼部的事,跟我吏部有什么相干?”
王道成听了一愣,心得话,我管你什么相干不相干,我是按考成法的工作程序走,你拿了圣谕不备案,我这儿怎么核销呢?所以他直接说:“张大人既然是奉皇上圣谕,还是先给我们备案核销吧。”
不料张瀚一听这话火了,情绪很激动地大喊了起来,说:“都什么时候了,万古纲常都要被践踏了,你还备的什么案啊?”
王道成一听这话转头就走,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吏科给事中哪能跟堂堂从一品的吏部尚书当面争执啊?可他回到班上立刻铺开笔墨纸砚。干啥呢?上书弹劾张瀚!
这也不怪王道成。人家是按工作程序办事,你张瀚有火别冲着人家发啊?
跟王道成在一起上班儿的都察院御史、张居正的铁杆粉丝谢思启知道了这事儿之后,也跟着一起上书弹劾。
小万历一看这两份弹劾表章,当时就火了。心的话,当初选吏部尚书的时候,大家就都不同意用你,不是我张老师力排众议,哪有你的今天?你老小子这时候居然恩将仇报!况且,连我的圣谕都敢置之不理?这还得了?
这时候的小万历已经渐渐长大了,马上都快结婚了嘛,所以也有自己的主张了。他也不跟别人商量,也不问问他的张老师,马上就下旨,勒令张瀚致仕回籍,也就是退休回老家去。
张瀚也是头犟牛,一听这话,立马打包袱走人了。
要知道张瀚可不是个随便的低级官吏啊,那可是吏部尚书,按明代的官僚制度严格算起来,他算是文官之首啊!我们说过,内阁只相当于是秘书处,有实权,但没名份啊。从名份上说,张瀚那就可以算是百官之首。
这样一个堂堂百官之首,就因为没执行小皇上让张居正夺情的命令,就被勒令退休了,这一下官场可是炸开了锅了。
张居正父丧,可张居正自己还没走,张瀚却先走了。
张瀚这一走,那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风浪的势头之大,让人难以想象,让后人瞠目结舌,在明代万历时期的政坛上,不亚于一场政治海啸。而这场政治海啸过后,张居正和他的万历新政都将面临一个前途未卜的诡谲命运。
这场政治海啸到底呈现出了怎样的面貌?而张居正和他的万历新政又将走向何方?
请看下集:《夺情伦理风暴》
第二十讲 夺情伦理风暴
攻击
吏部尚书张瀚,虽然身受张居正的知遇之恩,但对于小皇帝主张张居正父丧夺情,心里还是很不平衡,很难接受。
事实上,张瀚跟很多正直的官员一样,对于张居正对国家的贡献还是非常认可和推崇的。但因此,他们反倒认为张居正在伦理道理方面就更应该做个表率。朝廷讲究“以孝治天下”,现在张居正面临父丧,任他是多大的官儿,他都应该辞职回乡丁忧。要是夺情,也就是不为父亲守满三年孝的话,任是你原来做出过多大的贡献,他们都觉得那在情理上是说不过去的。
所以,当小万历下旨让吏部从官员任用程序的角度来阐明张居正夺情留任的意义时,作为吏部尚书,张瀚宁肯拖着也不执行。当吏科给事中王道成来催促他时,他大喊张居正要夺情就是践踏万古纲常,就是践踏伦理道德,所以坚决不肯随波逐流,执行所谓的圣谕。
当初张居正重用张瀚,就是看中了他的人品,看中他不随波逐流。如今张瀚果然不随波逐流,不过现在他不随波逐流的矛头却是对准了启用他的张居正。
小万历很生气,后果也很严重。他还不太成熟,第一感觉反倒觉得张瀚这样做是在渺视他,所以他一道圣旨就让张瀚退休回老家了。
张瀚是吏部尚书,从名份上说,地位不比内阁首辅差,那也是百官之首。况且,张瀚素来名声也不错。现在小万历只因为他不附从夺情,就罢了他的官,这一下在官场上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并使得各方面都把注意的焦点集中到了张居正是否应该夺情上。
张瀚这一走,那是带着无声的抗议离开的,这抗议虽然是无声的,但只要是抗议,它就会象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一连串无声和有声的抗议。
果然,在张瀚罢官之后的第四天,一个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声音一下子震惊了朝野。可这个声音,反倒是张居正最先听到的。
张居正在家里设了一个临时的灵堂,以祭奠自己的父亲。这天他正在灵堂为父亲守孝,游七突然来报,说首辅您的学生翰林院编修吴中行求见。
吴中行是张居正一个比较得意的门生,因为文才出众,所以张居正对他的印象也非常不错。张居正听说是吴中行求见,想了下,就走出了灵堂。吴中行远远看到张居正,连忙抢上几步,弓身行礼,说“学生参见恩师。”
张居正点点头,脸色凝重地看着吴中行,不知道他找自己是什么事儿。
只见吴中行也神色凝重地看着张居正,伸手从袖筒里拿出一个折子来,说:“学生有本要上,特来请恩师过目。”
张居正接过奏折,并没有先打开看,手上拿着奏折,眼睛还盯着吴中行。年青的吴中行呢,也没什么胆怯,腰板儿挺得直直的,目光与张居正相互直视。张居正盯着吴中行,看了几秒钟,像是先从这个年轻人眼中读出什么,然后才打开奏折,一行行地读了下去。
游七在旁边看张居正面不改色地读了很长时间,才抬起头来。张居正又看着吴中行,吴中行还是像刚才一样挺着腰板儿直视着他的老师。游七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见张居正淡淡地问了一句:“奏折递上去了吗?”
吴中行一听倒笑了,说:“要是没递上去,学生也就不敢拿给老师看了。”
听了这话,张居正又不做声了,两个人的对话就各只一句,然后还是像刚才一样,张居正面色凝重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吴中行,而吴中行则挺着腰板目光直视着自己的老师张居正。
游七在旁边看着纳闷儿啊,心的话这二位彼此在看什么呢?他还没想明白呢,只见张居正突然袍袖一抖,把手中的奏折啪地扔在地上,然后转身回了灵堂。而吴中行呢,居然苦笑了一下,连地上的奏折都没捡,只朝张居正的背影拱了拱手,然后也转身离去了。
等二人都走了,游七过来,把地上的奏折捡起来一看,才知道这奏折原来是个副本,题目是“因变陈言明大义以植纲常疏”。
奏疏里头先是说父子之情乃人之天性,张首辅此刻面临丧父之痛,心里应该是多悲伤啊,这一点皇上你怎么不明白呢?
这说的还是挺有人情味的。可接下来吴中行话锋一转说,朝廷上下都和皇上您一样尊重张首辅,我作为张老师的学生也很尊重他,可我们为什么尊重他呢?还是因为他的贤能吗?一个贤能的人要担天下的重任,就应该在正人之前首先能够正己,就应该是个道德的模范与楷模,这样才能有政治的示范作用。而张首辅现在因为皇上您的意思要夺情,不遵守祖宗成法回家丁忧守制,这样的张首辅、这样张老师不就有道德的污点了吗?这样的人还怎么能成为政府的领袖呢?
奏疏的最后说夺情这件事“事系万古纲常,四方视听。惟今日无过举,然后后世无遗议。销变之道,无逾此者。”(《明史卷一一七吴中行传》)这话就说的厉害了,那潜台词是说如果皇上您和张首辅都主张并坚持夺情的话,那一定会被后人耻笑,并在历史上留下千载的骂名!
游七看完这话,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心的话这个吴中行胆子也太大了,这不连张居正和小万历都骂了吗?游七想想又气得不得了,连吴中行这个张居正素来喜欢的学生都跳出来这样攻击夺情之事,老爷心里头这会儿肯定不知有多难受了。而且这个吴中行尤其可恨的,你要上本攻击你就上得了,那边向皇上递交了奏折,这边同时还抄了个副本拿来给张居正看,你这不是成心气人嘛!
所以游七看完后恨恨地朝门外瞪了两眼。这会儿吴中行早走得没影儿了,你说你瞪谁去啊?可游七这两眼只是抒发自己的恨意罢了。他拿着这奏折转头又向灵堂走去,远远地看着灵堂里的张居正席地而坐,脸上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低着头,目光定定地看着地上的方砖。游七看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仰天叹了一口气,心得话:老太爷啊,你死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这边儿吴中行上了奏折,那边张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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