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剑之歌》第464章

奚琴响了一夜，两个年龄相差了一代的人，沉默了一夜。
第二天，林殇踏着晨风，缓缓走出了枫泾村，他的身后，琴声袅袅，目光淡淡。
从此，林殇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地方。
······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十日，夜色漆黑，常山郡的上空乌云滚滚，大雨即将来临。
城楼上，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四处逡巡着，手中利刃在火把下绽放着寒光。
咚！——咚！咚！
打更声响起，夜已深，三更到了。
就在城内居民尽皆陷入沉睡之际，一辆马车在四匹骏马的护卫下，来到了常山郡下，哒哒的马蹄声瞬间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城下何人？”值守将领威严的大喝一声。
“我乃安帅特使，有要事面见颜太守！”马背上，一名络腮胡的胡将高声答道。
盏茶功夫后，常山郡太守颜杲卿来到了城楼前，面色阴沉的向城下喝道：“不知安帅有何吩咐？”
“安帅念颜太守劳苦功高，特赐紫袍一件，黄金万两，希望颜太守笑纳。”胡将躬身答道。
“安帅好意，颜某心领了，只是按我大唐吏律，太守一阶只配穿绯袍，故而这紫袍颜某绝不敢受，至于万两黄金·······呵呵，颜某福薄缘浅，更是消受不起。”颜杲卿冷笑着答道。
“这么说，颜太守是不想给安帅面子了？”胡将的面色开始变冷。
“不是不给安帅面子，而是在下实在无福消受，将军还是请回吧！”颜杲卿笑着。
“呵呵，紫袍与黄金你不消受不起，那么这件东西呢？”
冷笑声里，胡将一把掀开了马车的门帘，从里面拽出了两个人。
一个为年约三旬的文士，另一个则是一名小孩，二人皆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一团白布。
看到二人的瞬间，颜杲卿蓦然眼眸圆瞪，惊呼一声。
“礼儿！小慧子！”
声音荡起的瞬间，常山郡外，密密麻麻的火把如繁星般亮起，将方圆数里的黑夜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火光下，一队杀气冲天的劲旅缓缓出现。
安史之乱······爆发！
第504章　大结局（六）
震天的战鼓响起，燕云铁骑的马蹄声彻底碾碎了开元盛世的最后一丝余晖，建国一百三十多年的大唐，终于迎来了空前的危机。
十一月十二日，常山郡陷落。
十一月十八日，邺城陷落。
十一月二十三日，汴州陷落。
······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河北州全境沦陷，河南州大部分郡县也被叛军占领，二十万虎狼之师势如破竹，兵锋直指东都洛阳。
面对来势汹汹的叛军，垂暮之年的李隆基在经历了震惊、恐惧和愤怒后，终于清醒了过来，随即圣旨连发，任命六皇子荣王李琬为元帅、右金吾大将军高仙芝为副元帅，领兵十万，迎战叛军。
一场持续八年的乱世悲歌，缓缓拉响了前奏。
······
昆仑山，小西天。
石壁下的寒冰洞窟中，王遗风白衣如雪，盘膝而坐，缓缓端起了面前案几上的一杯酒。
“我曾想过会有喝这样一杯酒的一天，却没想到会是今天。”
“我也想过会有喝这样一杯酒的一天，却没想到喝的不是你的酒，而是······我的！”
案几对面，谢渊一身戎装，同样端起了酒杯。
叮当！
两只酒杯撞在了一起，二人互视一笑，一饮而尽。
三杯对饮过后，谢渊放下了酒杯，盯着王遗风道：“雪魔覆手翻**，谢渊谈笑停风雷，这是江湖中人对我们二人的评价，如今谢渊依旧在，不知雪魔······还在否？”
“呵呵，你说呢？”王遗风淡笑一声，放下了酒杯，缓缓抬头看向了谢渊。
“论武学，现在的你恐怕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谢渊摇了摇头，眼神中一片复杂。
“你就这么有把握可以赢得了我？”王遗风不置可否的一笑。
“嗯？难道你的武功······”谢渊一愣，一丝惊喜浮上眉梢。
“别多想，短期内我肯定无法在武学上胜过你，但是······谁说分胜负一定要在武学上？”
“你的意思是······”谢渊眼眸渐渐睁大。
王遗风淡淡一笑，道：“你们正道一脉所信奉的，乃是侠义二字，而被你们视为邪道的我们，信奉的却是杀戮二字，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两个阵营相互仇视敌对的原因。
但是正与邪，善与恶，又岂是两个信仰所能界定的？有时候，侠义不一定是大善，而杀戮，也不定是大恶。
如今乱世突现，烽烟四起，谢盟主，不如我们就以这乱世为擂，看看到底是杀戮能救苍生，还是侠义能济······天下。”
言罢，王遗风提起酒壶，缓缓添满了两个杯子。
谢渊沉默不语，思索了片刻后，忽然大笑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不念过往，不惧将来，这场善恶之赌，谢某······应了！
数日后，一个震惊的消息传遍江湖，正道宣布成立义军，邪道宣布成立杀虏阁，这两个组织分别以浩气盟和恶人谷为首，将一起投入到对抗狼牙叛军的洪流中。
面对山河破碎的危局，两个信仰不同的阵营，以各自的方式同时发出了同仇敌忾的声音。
一时间，无论正邪，无数江湖儿女再次拔剑，剑锋所指处，不再是所谓的对手，而是外敌。
江湖与庙堂，在这乱世中终于走上了一条殊途同归的血途。
·····
腊月初九，冬至刚过，十万狼牙军围攻洛阳，东都保卫战爆发。
洛阳城下杀声震天，义军与大唐军士合兵一处，与凶悍的狼牙军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义军中，一群手持戒刀，长吟佛号的僧人异常醒目，他们赫然是少林寺的弟子。
身前是汹涌如潮水的狼牙军，身后是洛阳城残破的城墙，城墙后方，是络绎转移的百姓。
舍生取义，可能就在下一瞬间。
少林寺众僧人中，柔儿一身红衣手持长剑，奋力在一众狼牙军中厮杀着，她周围全是残尸断臂。
血花绽放，再次将一名狼牙校尉杀死后，柔儿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望向远方的目光中一片哀伤。
“你没有离去，只是睡在了我的心田，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从今天起，你的守护，由我来完成······阿弥陀佛！”
佛号声响起，一阵微风吹过，柔儿头顶的红纱随风滑落，一颗带着道道血痕的光头瞬间暴露在了空气中。
红衣如火，光头如泪。
······
洛阳城外百里处，天策府。
尸横遍野，城楼坍塌，浓浓的硝烟淹没了曾经的威武庄严，残破的“滅”字大旗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的悲凉。
做为东都附近最具战斗力的劲旅，身具庙堂江湖两重身份的他们自然受到了狼牙军的格外照顾，数倍于已的叛军对这支东都之狼展开了激烈的围杀。
四天五夜的鏖战下来，李承恩，杨宁，秦颐岩，朱剑秋，曹雪阳······所有高级将领全部战死，八千精锐几乎全部血洒疆场。
创建于秦王李世民时期的大唐军魂，此刻迎来了灭顶之灾。
······
凌烟阁前，萧绝情浑身缠满纱布，手持长枪，疲惫的靠在的一座石狮子下面，烟熏火燎的面容沉默的望着远方。
他的身后，数十名士兵同样浑身是伤，正在默默的擦拭着兵刃。
此处是天策府的最高处，也是唯一一处还没被狼牙军占领的地方，他们这支不足百人的小队，是天策府中唯一还活着的人了。
“将军，我们天策府······真的会灭门吗？”
一阵沙哑的声音传来，萧绝情缓缓回头，发现一个独臂士兵正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
“呵呵，兔崽子，怎么，怕了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萧绝情淡淡笑道。
士兵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全部战死了，你说朝廷会记得我们吗？”
萧绝情瞬间沉默，一抹悲凉之意浮现眼帘。
记得？呵呵，如果朝廷还能记得他们，就不会任由他们孤军奋战，不发一兵一卒前来解围了。
但是，这又能如何？一日天策府，一世天策人，只要能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