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还俗》第50章


孙昭点头,“你且讲。”
兰芝的脸红了半晌,终于在孙昭耳旁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密藏不宣(一)
夜深人静,长陵殿内宫灯昏暗。
宫婢只道是镇国公主殿下患了眼疾,话少喜静。除了太医院提点和公主的近身侍婢兰芝,其他人则远远退到了殿外。
前些日子眼疾未愈,孙昭虽不能看清近旁事物,却是练就极为敏锐的听觉,便是连殿外的窃窃私语也听得清楚。
不过是平常夜晚,宫婢久站乏闷,三三两两地打着哈欠。
姜玉竹请脉完毕,于静默的黑暗中听到一丝疾风的声音。
他眉目微动,却见时雨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缓缓俯身:“时雨来迟,请殿下责罚。”
孙昭想到遇袭那日时雨寡不敌众的模样,未曾想到还能与她相见,一时眼泪夺眶,竟是欢喜地说不出话来。
“看到殿下手脚健全,我才放心。”时雨笑嘻嘻得合不拢嘴,“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会被主公千刀万剐。”
“哪里的话。”孙昭嗤笑,“大将军如何了?”
时雨摇头,“我此番脱困全凭艺高胆大,主公何曾管过我的死活。”
言者无心,孙昭却不由微微皱眉,他……当真毫无音讯?
时雨自知说错了话,连忙将方才盗来的谱牒自怀中取出,双手呈上,“兰芝说此物干系重大,请殿下务必过目。”
谱牒,乃是宗正寺记录皇室宗亲之物,不知这一本记录的是哪位宗亲。
孙昭将谱牒握在手中,对时雨道:“你常说自己擅长易容,本宫却未曾得见,今夜……”
“殿下大可放心。”时雨以长袖遮面,短短一瞬,声音便柔和了许多,“奴婢自当尽心竭力。”
那声音清澈沉稳,却是兰芝!
再看时雨,竟然与兰芝长得一模一样。
孙昭惊愕,就连姜玉竹亦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满脸难以置信。
“殿下可还满意?”时雨得意道。
孙昭细细瞧了半晌,那一张脸毫无破绽,就连兰芝笑起来眼睛如月牙般的模样也如出一人。
“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早将□□做好,非常时刻即可换脸示人。”时雨答。
孙昭不由点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
时雨咧嘴笑得欢喜,却听孙昭嘱咐道:“得了虎符便速速出宫。”
长陵殿静谧许久,殿门忽然被人推开,倚着廊柱浅睡的婢子们慌张起身,齐齐站好,原是姜太医为公主请脉完毕,正欲离去。
太医院提点年轻有为,令一干女婢不由多看了两眼,可姜太医的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盯着身前引路的兰芝。
有婢子机灵,连忙守在门外道:“殿下可需奴婢的服侍?”
哪知长陵殿的这位扬声道:“不必。”
待院中安静下来,孙昭才借着灯光翻开谱牒。这谱牒实在是薄得厉害,可见其主人的一生短暂无波。扉页之上的成宗皇帝,乃是她早已逝去的祖父,此谱牒记录了祖父诸多后妃中的一位,章氏。
太学博士章显宁之女章氏,博闻强识、少有才名,及至金钗之年,入东宫伴读。
又四年,以其端庄静美,晋穆嫔,侍奉御前,共议朝政。
康元十六年,诞女翳月。
“翳月?”孙昭读到此处,脑中忽然浮现出翳月的一张脸来。
那女子的神情渐渐模糊,竟与章华夫人融为一体,她身着华丽宫装,又似是贵嫔模样。
康元十八年,穆嫔秽/乱宫廷,贬入镜明宫。康元十九年,章氏卒。
成宗于康元二十一年驾崩,而当朝太子早在康元十八年便薨了,因而父皇即位,改年号乾元。
所谓秽/乱宫廷究竟是何人何事,到底未写入谱牒,堪堪引人遐想。
孙昭转念道,穆嫔竟能与祖父共议朝政,当是何等惊才绝艳?
穆嫔只有三岁的的生女翳月公主又去了何处?莫不是与穆嫔一道被贬入冷宫?
冷宫原为镜明宫,而后为何改为翳月殿?
一连串的疑问如排山倒海般奔涌四散,将思绪激荡成千丝万缕。
孙昭思前想后,理不清其中关系,只觉昏昏沉沉,睡意渐深。
梦中似有老鼠的吱吱叫声,孙昭不由想笑,果真是这些日子思绪辗转,才得以做了这样奇怪的梦。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与崔宴诀别。
崔宴双手端起茶盏,笑容疲惫,“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孙昭疑惑道:“崔大人已是地府之人,此番前来有何心事未了?”
“公主明察秋毫,下臣拜服。”崔宴微微颔首,“下臣有一事相求。”
“有事相求?”孙昭疑惑。
“正是。”崔宴兀自饮了一杯,“下臣的心上人余嫚葬在城郊北境,望殿下能允诺,将我二人合为一穴。”
生不能同室,死亦同穴。
不料看似无情的崔宴竟是这般情种,孙昭只觉这场梦实在太真切,却见崔宴盯着她手中的谱牒意味深长。
“殿下可是苦恼这谱牒之事?”崔宴温和一笑。
孙昭点头。
“殿下可曾记得下臣临走之前的一席话?”
孙昭又怎会忘记崔宴那难以捉摸的一番诀别。
他说,若是她能洞察皇家丑事、窥得其中奥秘,便也明白了贤妃为何溺亡。
当日的情形在脑海中一遍一遍浮现,孙昭刚想问些什么,便看到眼前之人愈形容模糊,竟是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若是翳月还活着,如今也不过是双十二年华的年轻女子。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双十二年华,恰是章华夫人的年纪。
齐骁亦曾坦露过,她曾是二八佳人、他是少年将军,也有过情愫涌动,私定终身,却终是阴差阳错。
一个是东宫太子,一个是太子伴读。青梅竹马四载,他却要唤她一声母妃……
脑中的混沌瞬间明晰,康元十八年,章氏女、太子华先后去世,却是生生应了章华的名字。
事情当真如此巧合,若是如此,章华便是梁国公主,甚至是父皇的姐姐或者侄女?
怎会如此?
章华入宫四年,恩宠如日中天,却一直未能封妃,真相究竟是什么?
骤然惊醒,方才之事历历在目,孙昭下意识握紧的手中的谱牒,沉吟道:“齐骁,你便是要告诉我这些?”
孙昭和衣躺在榻上,睁大了双眼呆呆望着头顶的帐幔,再也没有半点睡意。
她心知自己的眼疾瞒不了多久,唯有趁着楚后未曾怀疑她的时候,率先下手,盗了虎符,以号令羽林军守御宫廷。
孙昭未曾想到楚后打了这样的算盘,软禁皇帝,倚仗外戚楚天白之力夺取实权。
逼宫篡位绝非儿戏,因此楚后才假意逢迎地待她诸般好,试图借着自己对父皇往昔的恨意拉拢于她。
若是一个皇帝励精图治、民心所向,又怎会有人臣逼宫篡位的那一日?
相反,若是天子不理朝政、众叛亲离,待子民揭竿而起,便是一呼百应,改朝换代。
纵然父皇不能算是一代贤君,却也保得国泰民安。一旦祸起萧墙,祸患则不止于宫闱、不止于孙氏。庙堂之灾,如借东风之火,自上而下不可逆转,彼时将引得举国动荡。
卫相之案疑点重重,文臣无首;镇国大将军下落不明,三军骇然。此时此刻,她只得先自救,再力挽狂澜。
可是她手上一无实权,二无亲信,唯一可用的樊佐,竟然不能见上一面,她又能如何扭转乾坤?
琢磨了好几日,只得走一步险棋,便是令时雨假扮成她的模样,骗取父皇的虎符。虎符到手,便可号令羽林为她所用!
天蒙蒙亮的时候,孙昭听得长陵殿外甚是喧哗,她心中料想时雨大事已成,便朗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有婢子应声道:“禀公主殿下,听闻卫尉寺的樊佐大人行刺皇后娘娘,被羽林军当场击杀。”
当场击杀!
孙昭几乎站立不稳,这怎么可能?樊佐乃是羽林军之首,又怎会被羽林军所杀?
樊佐,那个率领羽林军包围曲阳山,放火焚烧帝姬的卫尉寺卿;那个在冰天雪地里率军士跪拜于她的男人,居然会被自己亲率的的军士所杀。
能调动羽林军者,唯独虎符,大梁虎符,一半在天子手中、一半在镇国大将军府上,除非……姜玉竹与时雨,恐怕也已命殒。
孙昭长舒一口气,胸中的郁结却难以疏散,她想要嚎啕大哭,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原来早有人赶在她前面得了虎符,愚蠢啊、愚蠢!不谙朝堂的她尚且知道争夺虎符,楚后又怎会不知?
若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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