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魔咒》第152章


在这两年里,叶赫与建州之间发生了五次战争。前两次打了个平手,后三次都打败了。由于一败再败,其他各部都采取了观望的态度,没有人愿意在危急时刻援助叶赫。最后一次战争,父亲被彻底打败了,几乎全军覆没,而建州左卫在此期间当上了建州的王。建州曾有众多的小部落,在五次战役中,努尔哈赤将建州变成了一个部落,只有一个王。
四次大小不等的战役,在每次战役结束时,努尔哈赤都会送来信函,说即便叶赫的公主变成了一具骸骨,他也要得到公主。父亲在每一次点兵时都会问叶赫的百姓,你们是否同意觉罗带走公主以平息战事?父亲总是得到否定的回应。于是仗也就一次次打了下来,父亲手下的兵士变得越来越少,对方的军队却似乎有增无减。在第五次战役前,父亲坐在城上最高的角楼上俯视叶赫城,城外的叶赫河和辽阔的草原,父亲问黑萨满,明天将会有怎样的结局?黑萨满说,太阳被乌云遮住了,你的命运会在明天被分为两半。父亲说,这不是一个吉祥的预兆,我要你给我一个吉祥的兆头。黑萨满却不再说话,黑萨满的沉默让父亲愤怒,父亲下令将黑萨满关进地下,一间最深的地牢里。
事情过去之后,我才明白这个预言的含义,太阳是叶赫那拉的意思,而父亲在随后的征战中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回到叶赫,一半留在建州。”
哥哥说到这里抬眼看我,我刚弄明白他的意思,就将刚才吞下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
“你是说父亲被努尔哈赤拦腰截为两段?”
“我只带回了父亲的上半段。”
哥哥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
“然后呢?”
“我答应了他的条件,将你许配给他,在你醒来之后。”
“这样就可以换回父亲的另半个身体?”
“我们的叔叔参加了那场使父亲丧命的战役,叔叔见证了父亲的惨死。”
“于是你们休战了?”
“我们的叔叔因惊惧和哀伤随我们的父亲去了。”
“……如果,我一直不醒呢?”
“要是你在第三年里还没有醒来,他也要求将你送到建州去。”
“他要干什么?”
“娶你。”
“疯子。”
“的确有很多人在为你发疯,可末了,他们又都醒了,唯有这个人还在发疯。所以我想,送你过去,是迫不得已的法子,为了保全叶赫。”
“这只是你的想法……既然你已答应建州左卫,那么你们可曾签署停战文书?”
“他现在是建州的王,觉罗称他为努尔哈赤大汗。”
“他只是父亲的马童。”
“我们和建州签署了停战协议。”
“好吧,去跟他说我已经醒了,你会在三天后接回另一半父亲。让他再等三天,安葬好父亲后,准备迎娶我。我要一个最好最大的婚礼,要邀请所有的部落首领,那些以前向我求过亲的人。”
孟古
我伯公杨吉砮贝勒的小女儿,孟古,住在城南。伯公的儿子纳林布禄住在城西,哥哥布扬古一度住在城北,父亲住城东。
父亲与叔叔都是叶赫的贝勒。父亲年长,居城东,父亲是城主和叶赫的王。父亲被割为两半后,纳林布禄叔叔伤心而亡。新城主布扬古贝勒住在城东。纳林布禄的弟弟,金石台贝勒住城西。
孟古姑姑住在城南一所幽静的宅院里。孟古十二岁那年,住进这所宅院后,就如同消失了一般。没有人限制她的自由,可她很早就过上了禁闭的生活。我比她小三岁,她只知我早夭,并不知道我跟她一样在飞快长大。我不止一次梦到戴着一顶大帽子的女人。帽子四面垂下薄薄的纱帷,她的面容在纱帷里若隐若现,模糊不清。她是一个娇小的女人。在父亲为我举办十六岁生日典礼上,为了仔细看看我,她撩起帽子上的纱帷。我们睁大了眼睛互相辨认,都觉得似曾相识。想想,才知道我们曾在梦里见过彼此。她的相貌端庄秀丽,如果没有我,如果她像我一般从大街上走过,那些追求我的男人们就会转而追求她。我一直这么想。孟古姑姑自打看清我的长相后,便重新拉下纱帷,将自己重新封闭在城南那所宅子里。她是一个天生孤僻的人。她不大愿意让人看见,然而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我们也少不得为她找一门好亲事。父亲说。
孟古姑姑原本许配给了最远的锡伯部王的儿子,她未来的丈夫没有等到迎娶,就得急症暴亡。孟古姑姑的婚事被无限期搁置的理由,还在于她许配的第二位贝勒也出了同样的状况。后来男人们都转而追求叶赫的公主,孟古反而过起了我从前的生活。她的名字被淡忘了。传言中,她已是一位难以接近的古怪女人,老得像颗胡桃。孟古却并不揭去帽檐上的纱帷证明传言的错误,她依然锁在深闺,以至于她色衰的传言被普遍接受。传言既已成为常识,人们更是将她遗忘了。
我睡醒的那个时刻,孟古也正被同一束光唤醒。她起身,穿上七层衣服,戴上那只四面垂下纱帷的大帽子,穿过城市偏僻的街巷,走进我父亲的宫苑。她一刻不停,又穿过父亲的宫苑来到我的园林。此时我已经察觉到一种亲密好闻的气息,向我袭来。当我们相见,真如故人重逢,我们携手,互相看着对方就像在端详镜子里的自己。随后我们一起登上了最高的阁楼,坐在被纱幔遮蔽的回廊里。我曾在这里望着站在冬天梧桐树下的努尔哈赤。孟古姑姑揭去罩着她的纱帷,露出一张端庄的脸。跟着我的嬷嬷都退到楼下,等我们靠坐在软垫上,我说:
“在这里说话连鸟儿都无法旁听呢。”
“一早睁眼的时候我看见你醒了,就紧赶着来看你,”她的一只手抱着自己的肩头,轻轻抚摸,像是为了缓解疼痛。“我正有些话要说。虽说我是你的姑姑,可我只大你三岁。你一定好奇,我为何将自己用衣帽遮蔽,又深藏闺阁?一切的原因都只在于我背上长了幅多余的东西。你想看看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说。
她站起来,这时风动沙幔,也吹拂着她帽子下的长发。她的头发跟我一样长,同样黑。她头上没有一丁点儿饰物。
“来,帮帮我。”她说。
在褪去六层宽大的衣袍后,第七层是件紧身素衣,只是袖子略宽一些。我们缓缓解开那些纽扣,她将自己的背部裸露出来。背上,从肩胛骨到腰际刺着很长的文身。我摸了摸那些花纹,花纹凸起,竟像镂刻在背上似的。她的身体为之一颤。她转过身来望着我。
“看见了吗?”
“刺这么一对蝴蝶的翅膀一定很痛吧。”
“那倒不是什么刺青。我生来如此。”
我又摸了摸那些图案,觉得它软而光滑,与皮肤不同。
“这是多年来我小心隐藏自己的理由。”
“谁又能看出这七层衣服里的花纹呢?”
她不回答,轻轻抖了抖身体,那对本来看似刺在身上的翅膀渐渐张开。她的确生了一对蝴蝶的翅膀,翅膀上覆盖着毛茸茸的鳞片和暗蓝色的花纹。
我倒退了几步。
“别怕,我不会因为长了这样一对翅膀而飞走。”她将它们收起。
那是两只跟手臂一样长又像裙裾一样宽阔的翅膀。它们紧贴着她的身体。她有着淡金色的皮肤,而这双翅膀在光线中现出浅蓝,青和紫色。
她重新穿好紧身衣,衣服正好束住她的肩膀,她双肩瘦削,披散的长发正好覆盖背部,也遮掩了那双翅膀。
我喉咙发紧,深深吸气。
“吓着你了?”
“我只是有些吃惊。”
“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知道,我是另一个你。或者说,你是另一个我。”
“你是孟古姑姑。”
“我在梦里见过你,因而我一见你就觉得熟悉。这城里能记住我的人很少,几乎,都将我忘了,包括我的父亲和你的父亲。骨子里我们是相同的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了的。然而看上去我们又恰恰相反,你被所有人爱,而我正好被所有人遗忘。你的容貌动人心魄,从我眼里你第一次看见自己,你也让我看见了我自己。你容貌里最微小的细节都刻画在我脑子里了,不会有人像我这样深刻地记得你,就好像我是另一个你。因而,我就是另一个你。我是说,我可以充当你。我无声无息过了这么多年,从你哥哥与建州的王签好认输文书,一边将你父亲的另一半接回叶赫的时候,我想好终于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充当你的影子,你是叶赫的图腾,为了叶赫,我会成为另一个你。”
我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然而我还是不大明白她如何能充当另一个我。我们息息相通,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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