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毛飞翔》第152章


“我相信,从你的政论观点出发,自由联盟各派别与你的合作中,我的小鸟儿会是让你最不愉快的一个盟友。”在万里之外的林椎听着那些哀叫声,平静地继续向小斯特朗说道,“我早就知道,终有一天你会和他决裂。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会下这样的狠手,利用他的善良,以及他惟一的希望……如果你要毁掉我的小鸟儿一生的坚持与向往,那么我还不如让他死在这个星球的暴动里……用我的克隆体为他陪葬。”
“林!”
“博士,我一辈子都不想向权势,富贵,逆境,甚至命运低头。大约这就是我宁可去做一只宇宙幽灵,也不愿意陪着你走过锦绣人生的原因吧……我承认如果当年同意跟你结婚,会是我的人生中做出的最精明的一次选择。可是抱歉啊,这种事其实与聪明智慧无干……就象那些愚蠢的肥皂剧里最老套的台词说的一样:你的痴情与执着让我很感动,但是我们始终不是一路人。当然,你也不必象肥皂剧里那些蠢蛋的男女主角那样大吼大叫:‘他哪点儿比我好?’‘你为什么爱他不爱我?’”林椎短促地笑了一声,“鬼才知道……这种事情整个宇宙里都不会有答案。”
小斯特朗瘫坐在椅间,胸口上下起复,在林椎熟悉的一针见血口吻中,若隐若现地,他看见了林椎的决心。
“来吧,放出侦察卫星,让我们一起观看我的小鸟儿与他的情人身体一道殉情的最后一幕。我相信,就算是尸骨无存,翎毛也会坦然接受我给他安排的这样的结局。”林椎轻笑着说,朗朗的笑声给数万光年外的小斯特朗带来了一阵心悸,“至于你,在一切结束之后,还能不能把我的大脑安然带回你的实验室,继续你的痛苦与欲望,那得看你的技术水平和运气,亲爱的博士。……不过,看着你曾经送给我的那首美丽的情歌份上,我保证不会让我们之间的那段说不清楚,纠结不安的感情……结束得太难看。”
“住嘴!你给我住嘴……混蛋!”
林椎哈哈大笑,仿佛恒星冕内强劲的粒子狂风也被他的笑声震慑住了一般,一直紊乱不堪的星际内的几处舰队间的通讯波段突然发出了调试的杂音。立刻,试图跟小斯特朗重新取得联系的烈火,以及刚刚撤出恒星气流外层的克林,都在同一时间向恒星冕内发来了通讯。
“博士……芯片控制在崩溃,你必须控制住那个生物体矩阵!否则的话,我不保证我的舰队幸存者会在文明世界的法庭上,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烈火吼叫道。
“林,我的舰艇内部突然出现了拟态种族!”克林在另一个波段中惊奇地大吼,“这是怎么回事?射击产生的舰艇风速之下,拟态种族的终级形态……出现了!”
最令所有的人吃惊的,则是强行插入通讯波段的第三个声音。那声音苍老,急迫,但是带着某种放松式的狡黠,扬声高喊:
“林,我们种族的几位长老确实都在这艘指挥舰上。我向你发誓,我们从没有打算要出卖你。你过去,现在,未来,一直都是我们种族信任构架的……保护人!”
林椎扑哧一声,回了一句“老杂种你果然躲在最安全的地方”,立刻又对星系远方的小斯特朗语带威胁地问道:“怎么样,博士。还觉得这些拟态种族构建不了信任体系吗?”
第159章 
月晕等人在翎毛的掩护之下,吃力地扫开穿甲车前的马杜夫兽,与自己的两个随从手忙脚乱地钻进坚硬的合金玻璃罩里,对着街沿还在打烂商店街的门牌与水泥柱作屏障的翎毛尖叫道:“翎毛舰长,快来!”
翎毛发现,虽然马杜夫兽潮水般地涌来,但是一旦靠近自己与傀儡,便会出现明显的衰弱迹象,十肢剧烈地抖动,无法撑起沉重的身体,在地上无力地蠕动,失去了大部分的战斗力。在这个时候,他当然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是什么原因,只能放开傀儡的手,哆哆嗦嗦地推了他一把,催促说:“队长,走啊……”
傀儡正在发呆,不防就被这轻轻的一推激了个踉跄,呆滞地抬眼看看翎毛。他额顶那只马杜夫兽显然已经到了频死狂乱的边沿,肢足无力地紧紧抓住泛青的头皮,三只眼睛可怕地支楞在脑袋顶上,死死地盯着翎毛身侧堆积如山的同伴尸首。
翎毛直觉地觉得不妥,结结巴巴地说:“不……”他不知道该怎样与这些寄生兽勾通,只能机械地按着自由联盟的宣传口号,喃喃说,“坚持……你们的种族就能活下去……”
他还不如去安抚那个没有思想的傀儡。那只寄生兽一听见“种族”一词,神态立刻为之一变,用足了全身的力气,象悬崖上的老树根一般,肢足狠狠地刺紧傀儡的头颅深处!
翎毛不由自主地“哎呀”了一声,他如果没有进入冬眠状态,或者使用脉冲感应器,原本是感觉不到脑子里的芯片动向的。但是这一次却与以往都大不相同,仿佛有什么又脆弱又刚硬的东西,就象一根弦一样,轻轻在大脑深处绷断了。
他脑袋剧痛,眼冒金星,“扑通”一声瘫跪在地上,远处的月晕等人惊慌地喊叫起来。不远处的寄生兽群蜂涌而上,但却不是扑向毫无抵抗力的翎毛,而是扑向了那个呆滞不动的傀儡!它们象大型的胡椒面一样,一层又一层地覆盖上傀儡的身体。很快,一座小小的山包堆积起来,但是又用更快的速度坍塌下去,鲜红的血水象小溪一样,从“山”的底端汩汩地流淌开来。
翎毛伤重疼痛,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眼睛模糊地睁开,看着在兽群中涌动的残肢碎肉。他觉得眼前看见的一切都是虚幻的,生物矩阵的中心不该这样的脆弱,马杜夫兽当然不能靠近对它们有控制作用的傀儡……队长不会就这样死去的,队长!
他疯狂地吼叫,用不可思议的力气支起伤痕累累的身体。但是衰弱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多做什么了,一只小小的马杜夫兽象喝醉酒一般,狂舞蹦跳着从兽群山峦中滚落下来,象一只黑色的毛线球,一直滚跳到翎毛的眼前。立刻象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眼睛凸出,抱着脑袋痉挛的死去。那象蜘蛛一样的可怕肢足之间,炫耀地紧抱着血肉模糊的半只手掌……象很久以前一样,不经意地抚过翎毛血染的羽冠……翎毛眼前发黑,软软地瘫到在地,麻木地看着月晕等人凄厉地喊叫,张惶地向自己挥手。他没有了力气叫他们扔下自己逃生,只能呆呆地瞧着他们头顶上那片死神的黑翼疾张而至的,城市的天空……他不再想要思考自己生命的意义,发掘残缺的记忆,努力向往生活,追寻自己的未来……生命的源泉在流失,人世间没有了颜色……那只残手正肉色苍白,骨茬鲜明地摊陈在他的眼皮之下,翎毛视线模糊地盯着一只修长的中指,喃喃地说:“对不起,……我想不起来……”
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际,干扰丝带来的雷雨云密布在城市天空。月晕在狂风中大声尖叫,狠狠关上穿甲车门,发动了车子,车头的穿甲锥轰隆隆地转动起来,数十只已经爬到车底的马杜夫兽被搅得粉身碎骨。翎毛安详地闭上眼睛,在震耳欲聋的大地轰鸣声中,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在翎毛的一生之中,从来没有过这么一次酣畅淋漓的睡眠,没有梦,没有伤痛与无助,也没有快乐与希望。仿佛是那些他曾经读过又遗忘,但是在灵魂深处却留下了印迹的古老童话,用诗一般美妙的言语,为幼年的他展露人生:“听说死是睡的兄弟,是么?”
翎毛在沉睡中解脱地微笑,喃喃道:“是的,就象翅膀是灵魂的爱人……”
微微的焦渴与重坠感,令翎毛颤抖着,从深深的昏睡中再度苏醒过来。他吃惊地发现自己正安稳地躺在一座冬眠舱内,满身连着手术线与营养管,带着药味的营养液气息从呼吸面罩中透进来,舒服得象是一个甜蜜的梦境。
但是翎毛阅历多矣,他明白梦境对于大脑来说,是多么险恶的陷阱。他训练有素的战士本能令他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立刻吃惊地发现,自己的伤口——从撕裂,骨折的翅膀到被马杜夫兽抓伤的手臂,脚踝——都已经被妥贴地缝合处理,喷雾绷带一层层地覆盖在伤处,发出好闻的草木清香。翎毛分辨出那是他最喜欢的一种气味舒缓剂,在许多个不眠之夜,他都要靠着这种气味来缓解自己的焦虑。除了身边亲密体贴的朋友们,少有人知道他的这个习惯。
他试着推了推冬眠罩,合金玻璃罩发出轻轻的蜂鸣声,触手即开——翎毛越来越惊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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