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一_海玦》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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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不愿回忆的画面,闭上了眼睛。
“直到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我闭上眼睛,一片黑暗中就会重现那天挤在人群中看见我父亲如何死去的场面。父亲死后,母亲交给我一块布,是我父亲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上用血写了一行字:‘尚善避恶,向死而活。’这是父亲最后留给我的东西。那年我九岁。与其说是一行字,不如说,那是父亲,或者甚至是我两个哥哥倾尽一生都要践行的信念吧。这份信念一直感染着我,所以不管多困难,我都要咬牙坚持,说尽自己该说的,做尽自己该做的,直到死。”
崇华沉默着听完。苏澈站起来,拍了拍身,道:“所以说殿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听说关于我的那些传言的,包括今天你所说的那些也是。也许我如今的所言所行在你看来都难以理解、不堪入目,但我只遵从我的本心。不论你们如何看待我,我还是做我自己相信的事,说我自己想说的话,永远也不会变。”
苏澈刚走了几步,像是没站稳,身形歪了一下,步履也缓慢许多。他静默着走到门口,像是不放心似的,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殿下也早些歇息吧。”便离开了。
第52章 曲终人散
流云塞住了凝冰的长空,再被寒风一阵阵吹作雪花,落得人间满头。
崇华推开门,鹅毛大雪堆积了满院,飘飘而落。一出口,吐出一团热气:
“下雪了。”
太子殿中,崇华坐于桌案前,殿中生着火炉。不一会儿,忽然有一个小宫女送来一本书。崇华认得她是妤宁宫的宫女。
这是本《牡丹亭》。翻开书页,书中夹着一枝紫薇花,还有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妤宁宫院中的花有的将谢了,怕你在花谢前看不见,折来一枝让你看看。”
夹着紫薇花的那一页里,写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崇华将花枝收好。
几日后,崇华路过宫门,忽然看见宫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苏澈身后紧紧跟着几名禁卫军,便要上马车了。
崇华走过去。禁卫军道:“殿下!”
苏澈回过头来。崇华沉默半晌,问道:“苏大人,你这是往哪儿去?”
一旁的禁卫军道:“殿下,我们是奉陛下之命,送苏大人回府。”
崇华打量了那几名禁卫军一眼,道:“‘送’?你们一个个这样子看上去不像是‘送’,倒像是‘押’。”
几人不说话了。
崇华对苏澈道:“何时回来?”
苏澈微微一笑,道:“怕是,不回来了。”
说完,几名禁卫军对崇华一礼,便同苏澈上了车。
车夫道了声“驾”。
崇华静静目送着那辆马车离去。车印踏雪而行,最终被一阵虚无吞没。
·
这一日,老太监又来太子殿了。一开口就道:“殿下,陛下让奴家来看看您近日如何。”
崇华依旧是头也不抬,道:“我很好。”
老太监便静站在一边,像是在思考要说什么。崇华忽然想起什么,问他道:“赵公公,你可知道苏大人回府一事?”
老太监礼道:“老奴自然知晓。”
崇华便问道:“陛下不是命大人暂住在宫里吗?前几日为何又送回去了?”
老太监道:“是这样的,殿下。差不多一个月前,苏府被烧了。”
崇华一顿,抬眼道:“被烧了??”
老太监道:“是的。”
崇华不语。
老太监接着道:“苏大人的母亲死在了府中,苏大人虽听闻了此事,但奈何事务繁忙,再加上陛下也没有准许苏大人离宫的意思,苏大人便一直没能回苏府。不过,前些日子,苏大人称担心尸身再放久了发臭,陛下便派人送苏大人回去安葬了。”
崇华想起苏澈的话,问道:“不回宫了?”
老太监犹豫一阵,道:“……是吧。”
崇华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不再到宫中做事,倒也清净。”
老太监道:“那,奴家退下了。”
差不多一个月前……那时候,正好是苏澈来找自己的时候。
崇华心绪纷乱,忽然回想起了过去的许多事情。
他从书堆最下面拿出压了许久的那封信,盯着瞧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打开,将它又塞了回去。
“反正不论什么时候看,都不会迟的。”
·
今日雪终于停了。太子殿中来往的人少了,偌大的宫苑也显得有些寂寞。
崇华为了不让自己又打瞌睡,坐到后院窗前,一打开窗子,冷风便呼呼地往里灌,瞬间将瞌睡赶跑了不少。如此场景,如此角度,叫崇华想起些事。过去的冬天,每次自己坐在这个窗前还是开始打瞌睡时,便会猝不及防被苏澈一团雪球砸过来,砸得脑袋仿若掉进了冰窟,恨不得冲出去跟他打一架。
忽然,一个橘色的毛团踩过雪地。崇华喊道:“富贵!!你去哪???”
富贵好像真听见他说话了,回头冲他“喵喵”了两声,跃上了院墙,跳下去不见了。
后来,它也再没出现过。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里,太子殿里的禁卫军越来越多了。以前只有祁珩一个人守着,对连蓉阳奉阴违,还是会偷偷放他出去。但现在,禁卫军多了起来,崇华便难以踏出太子殿了,连去殿外透透气,都要被好几双眼睛盯着,浑身难受地钻回殿里。
雪才停了两日,便又呼呼地下了起来。
崇华正翻看昨一日老太监给他送来的书册,忽然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崇华一看,来的竟是那天给他送《牡丹亭》的小宫女。小宫女端来一碗饭菜放在殿里,便无言地出去了。
托盘下压着一张字条,崇华展开来一看,如坠冰窟。
崇华抓起孤虹一把推开门,禁卫军齐齐惊到,道:“殿下!你——”
崇华道:“让开!”
祁珩抓着三绝上前道:“殿下,王后娘娘吩咐过你不可以出去的。”
崇华听也不听,一剑便挥去。禁卫军拥上,崇华道:“拦我者,死。”
剑光闪烁。禁卫军不敢伤到他,崇华又武艺高强,当即破开了禁卫军。正要出去,身前却忽然拦来一个人影,抱剑道:“殿下,你不能出去!!”
崇华怒道:“祁珩??!!你是什么意思??让开!!!”
祁珩依旧道:“殿下,你不能出去!”
崇华抓紧了孤虹,道:“你是要拦我了……?”
祁珩抿紧嘴唇,不动。
二人这便打了起来。双方剑势都凌厉至极,不分伯仲。崇华一边攻一边往前,祁珩不住后退。最后,三绝被高高挑开,插在了地上。孤虹离祁珩的脸只有三寸远。
“让开。”
祁珩沉默半晌,侧开了身子。
事不宜迟,崇华的身影立刻不见了。
祁珩默默从地上拔出三绝,眼睛里不知是何情绪,望向崇华离去的方向。
字条上写道:“太子殿下,公主今日便要出嫁了。奴婢虽然知道这件事绝不可以告诉您,不然奴婢倘若被发现了,恐怕九死一生,但奴婢实在心疼公主。公主日日都想要再见您一面,但宫中有禁卫军把守,简直难出一步。请您看到这张字条便立刻赶往宫门。”
片刻前,妤宁宫内,人头攒动。阿丹琳娜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宫女们服侍她一件件套上喜服。一边流泪,一边看着自己被戴上金饰,描上蛾眉,抿上朱唇。
阿丹琳娜目光有些空洞,一时间认不出铜镜中倒映出的是何人了。泪雨不断打湿脸颊。
一个老宫女道:“哎呀,殿下,您别哭了。南藩虽然荒凉又野蛮,但那里的人还是挺热情的,您如果舍不得咱们魏渠,去的时候多带些东西,以解思乡之情。”
哭着哭着,妆花了。众宫女七手八脚给她补上。阿丹琳娜越是看着自己,越是悲伤得无法自已。泪水如珠,模糊了红妆。越是喜庆,越是显得悲凉。
阿丹琳娜坐着马车,被宫里送亲的队伍拥着,驶向宫门。
一旦出去,便离这里越来越远,离他乡越来越近。
队伍绵长,有些吵闹。外头,每个人看上去都分外高兴,唯独她自己……
盖头下,阿丹琳娜看着系在手腕上的那根红绳。
忽然之间,她掀开帘子,奔了下去。
队伍顿时混乱了。人声四起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跑了!!!”
阿丹琳娜一边奔跑一边拽下盖头。盖头落在地上,沾上了灰尘。
她的脑海里已经一片空白,只有双腿在不住奔跑着。她不顾一切地爬上宫墙。
连蓉慢慢在最后悠闲走着,见此状况,也呆住了。正想叫人冲上去把她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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