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无心无情的丁朗月》第27章


管明光恍惚之间听到他们提起魂蝶,想要提醒他们一下,但两人已走得远了。管明光刚想起身,又颓然坐下。他深恨自己优柔寡断的性子,但又的确难以决断,手捻着腰间的玉佩流苏,把流苏揉得一团乱。最终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只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先去藏经阁找褚伯泉二人,至少把人头阵的始末细节都告诉他们。
阳玄派视本派藏经为本派立身之本,故而一座藏经阁正设在全派中央的主峰之上,四方云蒸霞蔚、灵气汇聚。楼阁主体由数十万方白色灵岩熔化浇筑而成,每一寸墙面、地基上都由本派大宗师亲手描好了护持防卫的符文,再加上内外一共六层复杂阵法的加护,真可谓坚不可摧。而阁中藏经也是浩渺无匹,天文地理无所不有,明幽天人无所不涉。
阳玄派历代掌门觉得天理之道不断流转,人间之事需越论越深,故而这藏经阁倒是一直都向外开放。不论本派还是别派弟子,只需递交文书,阐明自身,即可入阁观摩藏经阁所藏书目。单是开放藏经阁这一番气度,就是一般宗门做不到的。世上许多人,得到了一些秘卷就小心翼翼藏好,不欲为他人所知,结果很多时候终其一生也未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只是荒废了光阴而已。
而管明光作为广岚宗的渡劫长老,与阳玄派素有来往。所以他来到藏经阁的时候,值勤的弟子并未多问什么,就把他放了进去。
管明光本以为他们会在生死术法一门阅览,毕竟魂蝶与死亡相关。没想到找到他们的时候,镜须子却在查询幽界材料出处的卷宗。
见管明光来了,镜须子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反而像是早就料到似的,微微颔首一礼,道:“我是在阴泉玉圭的出处。真仙丁朗月自戕,抛却一具凝虚境躯体而去。我稍微切了一点那尸首的皮肉下来,却搞不明白是何物所成。今天在这里,才查到那是阴泉玉圭。”
管明光点头:“那是老鬼镜盲给他的。”
镜须子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道:“伯泉去查阳玄派本派卷宗了。丁朗月之前对我说,拿走人头与一种叫做‘人头阵’的禁法有关。伯泉之前就来查过,但没找到什么线索。我想,若此时不是真仙所为,却是别人要栽到他身上,那必须是真仙来到人间后才见过的阵法。所以伯泉去找本派卷宗,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没有放到台面上的阵法记载。”
管明光一惊,心里想,这渡劫修士倒着实敏锐;转念又想到,原来丁前辈能看得起的,必须得是有这等资质之人,心里又是羡慕,又是难过。但好在管明光到底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就误了大事的人,连忙把阳玄派叛徒周远之叛门而出、创设秘阵的事情说了一遍。
镜须子很仔细地听了一遍,想了一想,道:“此阵前后共有三人了解,周远之,丁朗月,江怀霈。然而丁朗月从未在事情前后提起过江怀霈,这是何故?要么江怀霈与此事完全无关,要么,丁朗月已经确认此事就是江怀霈做的。”
管明光初听这话,只觉得太过臆断,但细细想去,竟然觉得没法反驳,不禁皱紧了眉头。
镜须子却接着说:“丁朗月已经有行动,如果此事与江怀霈有关,想必他也会有所应对。我要去求见他,不知管前辈能否引见?”
管明光只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面容沉静,但口中吐出的话语不啻一个个惊雷。偏偏这惊雷还是有条不紊、像是排好队一样前来,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震动,随口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待携了镜须子走到一半,管明光才有些后悔,觉得这样行事是不是太莽撞了——毕竟此事全是推测,没有半点证据。但他回过头来,看到镜须子那种淡然又坚定的神色,心里又感叹了一下,终究是说不出后悔的话来。
江怀霈的住处还像丁朗月借臂一日一般,花林环绕,小径幽深。只可惜管明光与镜须子两人都不通阵法,没办法直接穿过花林阵法过去,只好直接叩门。
叩了几下,小门却轻易地开了。江怀霈白袍兰佩、披发赤足,面上带着一丝笑容来开门,手里还执着一支玉笛。见他们来了,江怀霈面上露出些微意外,又即刻洒然一笑,伸手相邀,道:“稀客,请。”
三人走到里面,镜须子叙了姓名,江怀霈点头致意。里间的房子却是又矮又暗,昏黄的光线之间只点了一盏小灯。房子里熏了很重的香,像是许久没有通气似的,慢慢沉积到地上、渗入墙壁里,让管明光有些不太舒服。但他面上也是不显,仍然温和如春风。
管明光偷偷拿余光看了一眼镜须子,却见镜须子全无礼数,直盯着江怀霈看。管明光刚要悄悄提醒一下镜须子,就听镜须子说了这样一句话:
“江前辈,你身上的气息,怎么和丁朗月殊为相似?”
第三十一章 
管明光听到镜须子问江怀霈,为何身上气息与丁朗月如此相似,立刻想,是不是丁朗月在江怀霈那里留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管明光第一次见到江怀霈的时候,江怀霈对他说:“你我都不过是真仙命里的过客。”
现在,管明光只觉得这话充满着嘲讽意味,因为说到底,过客只有他管明光一个而已。从见第一面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自己不管是名正言顺还是强行凑上去,都陪伴了丁朗月许久,但丁朗月说走就走,根本没有留半个字、半点东西给自己。
相对而言,从梧州回到阳玄派的三个多月里,管明光看到丁朗月与江怀霈只见过两面,第一回 是借臂炼剑,第二回则是那红衣的凝虚期少年死之后,丁朗月躺在江怀霈的膝上流泪。
也是,断臂之义,枕膝之情,哪里是自己外人可以比拟的。过去,丁朗月在阳玄派的高崖之上逆风站着,对自己说,要不要相约欢好?当时是毫不犹豫拒绝了,如今想起来只觉得万般酸痛。也许丁朗月那样对待江怀霈,是因为他们有过如此亲密的关系——但倘若再来一回,想必自己还是会拒绝。
管明光想,丁朗月说自己迂腐,的确是一针见血了的。
这边管明光还在胡思乱想,镜须子和江怀霈却毫不客气,已经开始互相试探了。
江怀霈说,丁朗月昔日借自己的臂膀炼剑,分了一只魂蝶的魂力给自己。镜须子回道,若要分予魂力,必然要去掉神魂意识,这并不会留下气息。江怀霈听了这话心里一愣,嘴上却说:你一个筑基修士,真的能分清这中间气息的差别么?镜须子仍是那一副表情,安静地回答说,自己前世是为丁朗月所杀,故而见到丁朗月的气息,会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恐惧感,这是什么东西都不能改变的。
管明光抬头向镜须子望去。他刚刚还在嫉妒镜须子与丁朗月的昔日牵连,如今知道了真相,心里免不了有些释然,又连忙唾骂自己幸灾乐祸、主次不分。他又看到镜须子纹风不动的脸色,更有些羞愧,又好奇起镜须子是为什么而得罪了丁朗月,要他亲自出手。
不等他心里好奇,江怀霈已经嗤地一笑,替他问了出来:“你一个筑基修士,看上去根底也不怎么样,他丁朗月堂堂真仙,为什么特地要杀你?”
镜须子眼睛都不眨,直接说:“我前生是一个轮回老鬼,镜盲是我朋友。丁朗月的吞噬力对幽界威胁太大,镜盲却不愿意动手。虽然成功几率很低,我还是决定动手杀了他,结果被他所杀。”
管明光大吃一惊,忍不住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江怀霈皱了一下眉,也问:“轮回老鬼被杀,不是会进入轮回,重头再来吗?你怎么会投身明界,你……”
镜须子点点头,回答:“因为我不仅仅是被他杀了,修为散去,肉身毁灭——而是连魂力都被他吸走了。镜盲赶过来夺走了我最后一点意识碎片,注入一只原生魂蝶,护我轮回。但我这次转世重生,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轮回老鬼的轮回,而是彻底重来了。”
管明光问:“被丁朗月杀了的人,神魂都会被他吸走?”他忽然想到了那红衣少年,人死了,连元婴都破碎了,神魂也联系不到。当时说是应该已经轮回了,但万一是被吸走了呢?
镜须子说:“没错。所以我才不信是他杀了人。如果是他,那通广子的身外化身的意识根本不可能回到本体。再有,丁朗月真的想要杀人,是连尸首都不会留下的,所有东西都会被他的力量吞噬一空。”
江怀霈插话问道:“那么,他能自行控制那一股吞噬的力量吗?”
镜须子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兴许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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