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鬼》第6章


朱熹趁势逼问:“严姑娘,你到底招是不招?” 
地牢里顿时安静下来,人人都在等着严蕊开口,我也在焦急的等待。不过我等待的并不是对我生死的判决,而是希望知道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如何。我嫉妒唐与正,因为严蕊为他历尽苦楚,而他本人却并不值得严蕊为他这样做。我其实是希望她招了算了的,就让那两个家伙斗去吧,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招了也没人怪她。 
严蕊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神色坚毅,显然已做了决定。她走过来,蹲下来,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喃喃低语:“扬州鬼,你知道么,我这样倔强,不是为了唐与正,是为了替你我争一口气。其实我们都是一类人,就算力所不及,也要先拼一拼再说。你我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朱熹他难辞其咎。我恨他,他越逼我,我越不能让他得逞所愿。不过现在……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 
她站起来,朗声道:“朱大人,请命人放了他!” 
朱熹哈哈哈的笑得十分畅快:“严姑娘果然是爽快人,可惜这本书我发现得晚了,不然你可以少受许多苦楚,我也可以少好多麻烦了。放了他,拿状纸来,给严姑娘画押。” 
朱熹的笑声令我觉得非常刺耳,我最后看了严蕊一眼,然后趁大家都没注意我的时候,一头往旁边的铁柱子上撞了过去。
☆、进京
如果我真的消了魂,这个故事当然要换一个人或者换一个鬼来讲。那一撞,把那只小白羊撞死了,我这个扬州鬼却又获新生,重新变成了一个鬼魂。这是个秘密,只有老谢知道,当然,我能重新变成鬼,也是他的功劳。在我之前,没有一个鬼魂在被人的唾沫定型以后,还能够形死而神不灭的,要不然人的唾沫也不会成为众鬼相传的必避之物。据老谢的分析,过去与我有类似遭遇的鬼魂形死则神灭,那是因为这个形体不适合鬼魂定居,所以一旦形死,三魂七魄就四散逃窜消亡,不能凝为一体。而我先是吃了肉灵芝,使得神清气爽,灵肉合一;撞柱子的时候又死志甚坚,意念专一,起了聚精会神的作用;然后又有此前被老谢喂进肚子的定魂珠,作为我刚获新生时无知无觉的灵魂的庇护所;最后嘛,就是老谢那夜在监狱外守着,看见我的遗体被抬出来,就赶紧找个机会,从羊肚子里掏出定魂珠,带回我们原先居住的陵墓,为我护法,让我饱经创伤的灵魂渐渐恢复了元气。 
我的灵魂完全清醒,已经是在半个月之后。这半个月里,朱熹继续对严蕊严刑逼供,严蕊伤痛之余,愈发倔强,干脆一言不发。这些都是老谢出去探听到的流言,实情如何,他也不得而知。我自杀之后,朱熹害怕引来什么冤魂厉鬼,早已在地牢周围布置了道符佛物,老谢想进去探望严蕊告诉她我没事,都找不到机会。 
扬州方面,我俩已经束手无策,于是昼伏夜出,去了京城临安。我们先后找到了宰相王淮,吏部尚书郑丙,侍御史张大经,这几个人果然都是唐与正一伙的,但是他们对于严蕊,只在口头上表示慰问,具体到怎么救人的问题上时,他们都推搪起来。他们都说,只要把朱熹调走,换个人来审这个案子,就可以把严蕊放出来了。但是朱熹陪他们耗上了,不肯走,他们也没办法。现在就是他们双方比耐性的时候了,看谁耗得过谁。最后他们都安慰我们说,朱熹不敢真的折磨死严蕊的,真要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治朱熹一个“严刑逼供致人死命”的罪,把朱熹给斗垮了。他们还分析说,根据严蕊在这个案子里的表现来看,她肯定可以坚持到最后,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而不是属于朱熹的。如此云云。 
我们是装扮成和严蕊有交情的富商去拜访这些官员的,每次听了他们的胡诌,我都忍不住想过去暴捶他们一顿。幸好老谢还比较冷静,每次都把我拉住了。这么拜访了一圈下来,又过去半个月时间。我和老谢一商量,决定不再这么浪费时间,直接闯皇宫去。 
我们的计划是:到御书房里做做手脚,改改圣旨什么的,怎么着也得尽快把严蕊救出去。
☆、入宫
这时是绍兴三十二年正月,当政的皇帝是赵构。这个皇帝,年轻时名声还好,在徽宗的儿子里头,算是比较不错的一个,要不然也轮不到他来当这个中兴之主。他立国的时候,金兵肆虐,盗贼蜂起,也算是举步维艰,其情可悯。不过这个人恭俭仁厚,是个守成的君主;恬堕猥懦,却不是个治乱的帝王。他耳朵根子软,最易受奸臣摆布,先受惑于黄潜善、汪伯彦,后受制于秦桧,致使李纲见逐,宗泽贬死,赵鼎张浚相继遭贬斥,岳飞父子更是死于大功垂成之秋。大好抗金形势被他毁于一旦,“偷安忍耻、匿怨忘亲”的讥诮,于他来讲,可谓一针见血。 
我跟老谢走在皇宫里,看着飞檐斗拱、玉柱金梁,心中不由得涌起兴亡之感,家国之思。再看看老谢,似乎比我还要感触良多。 
我们找到御书房,却不能接近书桌上堆的那些奏折。书桌上的宝玺好象有辟邪的功能,我们每次一进到玉玺周围三尺的范围内,就会被弹出来。 
无奈之下,我和老谢商量,决定在此守株待兔,等皇帝来了,直接跟他交涉,请他尽快处理严蕊的事情。为了少费口舌,方便起见,我们决定扮成岳飞父子显灵,就说严蕊跟我们是亲戚,让他帮帮忙。我们是这么想的,他这一朝,岳飞父子死的最冤,想必他也负疚于心,让他帮这么一个小小的忙,一定不在话下。 
过了不久,赵构进来了。他头发斑白,满脸皱纹,本来只有五十多岁,看起来却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再看他那副愁眉苦脸的倒霉蛋模样,哪里象在做皇帝,倒象是在做苦工。 
他磨磨蹭蹭走到书桌旁边,挑了几本奏折,随便看看就放下了,揉揉太阳穴,嘴里嘟哝着:“又没什么好消息。”然后抓起玉玺,看着它,神色木然,也不知在想什么,我猜多半是在发呆。 
我不想再等他磨叽下去,于是变化成岳飞的样子现了身。 
他见了,吓得直发抖,手一松,玉玺咣当一声,摔在地上。他自己也蹭蹭蹭后退几大步,坐倒在一张靠墙的小榻上。 
“圣上……”我刚一开口,却听他尖叫起来:“出去,出去!你不是我害的,秦桧已经死了几年了,被你召去了,你的仇已经报了,不要来找我!” 
我正要再说点什么,他却勉力镇定下来,沉声说道:“岳爱卿,我是君,你是臣,你是个精忠报国的人,可不要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来。”接着又喊:“人呢,快来人!人都哪里去了?”
☆、意外
当然不会有什么人进来,这间御书房已经被我们做了手脚,里面的声音传不到外面去。 
但是他吓得这样厉害,我也没办法跟他说上话,于是我使了隐身法,从他面前消失。他才总算安静下来,斜靠在墙上,呼呼的喘气。 
我问老谢:“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老谢叹了口气,说:“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扮成他亲近熟悉的人,如爱妃内侍一类,去找他求情,可惜我们不熟悉宫掖,一时也不知道该扮谁去。要想救人,也就今天晚上有机会了,过了今晚,宫里一定会布置许多避鬼的东西,我们就不容易再进来了。” 
他想了想,忽然拉住我的手:“有了,你来扮秦桧,他跟皇帝老儿关系好。” 
我一把甩开老谢的手:“去,居然要我扮这个大奸臣!要扮你扮,我不干。” 
老谢笑嘻嘻的说:“我又不急着救人。再说,你在装神弄鬼,变来变去这方面,的确比我有天赋。” 
我想了想,咬牙道:“也罢,就扮一回秦桧好了,反正是为了救人。” 
我扮成秦桧,努力在脸上堆满笑容,和颜悦色的去接近赵构。 
赵构在闭着眼睛喘气,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我。我都快走到他跟前了,他才觉得异样,睁开眼,见了我,忽然一蹦三尺高,接着就哧溜溜窜到墙角,摇着手说:“别过来!你别过来。你还笑,不要笑了,你一笑准没好事。你怎么也来了,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我知道,你临死的时候,想让你儿子接替你的位置当宰相,可他的确不是那块材料啊,前不久,我还给他加封了一次呢,难道他家祭的时候没告诉你?你知道么,你死了以后,有多少人告你,想治你的罪,灭你的九族,都被我压下来了,难道你还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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