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磨坊》第42章


林秀青一跨进门,就直奔周宏元的房间来。周宏元看见林秀青来了,叫了一声大舅母儿,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伤伤心心地啜泣起来。林秀青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大男人,不哭!”她一边叫周宏元不哭,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直流。黎桂贞站在一旁,也不敢看林秀青,只好把头埋得更低了。
汪太医来了。他叫周宏元忍着点,从膝盖轻轻往下摸了一下,“断了,”他说。“凶不凶?”大家七嘴八舌问道,都急切地想知道情况。汪太医说,你们也是,骨头都断了你说凶不凶?又细细地摸了好一会儿,“还好,”他说,“斜着断的。”“那你赶快跟他接上啊。”
汪太医叫人端来一些开水,把一包药粉倒进一个大碗里,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木片,把药粉搅成牛屎一样的药膏,再拿出一方纱布来,把药膏抹在纱布上,放在一旁,然后叫大家帮一把。
“你忍着点,”汪太医对周宏元说。
“不忙,”周宏元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一块黑黑的东西来,往嘴里一丢,要了半碗水吞下。
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他咋……?
林秀青瞪了周宏元许久,没有说话。末了她对汪太医说:“接吧。”
汪太医让两个人按着周宏元的上身,两个人按住他的手,两个人按着他的脚,再叫两个力大的抓住那只断了骨头的足。然后横了一截木棒在周宏元嘴里,叫周宏元咬紧了。他喊了声开始,按上身的,抓大腿的,抓脚颈的一起用力往两头奔。而他,则闭着眼睛两手抓着周宏元的小腿又捏又揉然后突然发力只听得那骨头一阵咔咔声后,周宏元停止了他那相当惊咳人的声嘶力竭的惨叫,整个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好了,”汪太医说。他叫人把那牛屎一样的药膏递过来敷上,然后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夹板夹在周宏元的小腿上,用纱布条捆好。拍了拍,问道;“还痛不?”周宏元说:“好得多了,不碰到它,它就不痛。”“那就说明接好了的。不过你要小心哈,这只脚动不得,碰不得。要是把接好的骨头弄挪位了,那不仅要痛,要肿,就是长合了也得掰断了重新接,不然那骨头长来错起了,你这辈子就要残废了,千万要注意哦。等两天我再来跟你换药。”说完,汪太医留下些吃的药丸,挎起他那药箱子就走了。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邻居和本家也都各自回家去了。
汪子玉坐在床边看着周宏元,显出一脸的心痛与无奈。
林秀青搬了个凳子坐在床面前,看着周宏元眼睛定定的好象在想着啥子事情。她突然站起来,把黎桂贞拉到外面厅坝里,马起脸问道:“你……你……!”
“我不是故意的二孃,”黎桂贞一脸委倔的样子,“我也没想到咋就把脚跟他打断了。”
“我早就说过你那牛脾气要改……”
“哪,他烧大烟你管不管?你看他那副烟鬼样子!”黎桂贞问。
“管,当然得管!”
“大舅母儿,你帮我拿张纸来吧,”林秀青转身刚进到周宏元房间,周宏元就对她说。
“拿纸来干啥?”
“我跟她写一封休书。”
“写休书?我问你,你那东西哪里来的?你咋烧上大烟了?”
“反正,反正我也没拿过家里的钱……”
“你哪来的?”
“别人请的。”
“……”
“你跟我拿一张纸来嘛,大舅母儿。”
“写啥子写?再咋也要等你伤好了以后再……”
“不用了,我就是死,也不想再看到她!”林秀青还没有说完,周宏元就打断了她的话,“今天额妈,大舅母儿都在这,就当着你们的面,把休书写了。以后,我们就没得任何关系了,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勾扯。”
“看在你们娃娃的份上……”
“娃娃,她要带走就带走,不带走就留下。”
黎桂贞无话可说。要是在平时,她早就跟他闹得不可开交了。可这时候,这个样子,她明显的折理了,还把事情整得这么大,她还能说啥子?还敢说啥子?她就是有再多的理也说不出来,谁叫她自己折了理呢!
她算是看清楚了,所有的人都在指责她,所有的人都在怨恨她。就连她的亲二孃林秀青,也明显偏向周宏元。你林秀青何必呢?大家都是你的亲侄,你该一碗水端平才对啊,你是为啥子啊?他周宏元不管家不顾家还烧上大烟你就不管,我有一点点错你就不依不饶!看来,我在这儿已是孤儿一个,无依无靠了!一想到这,她恶从心起,蹬蹬蹬跑到周宏元床边说:
“你不用写了,我自己走!”
周宏元没说话;汪子玉张了张嘴,终于也没有说出话来。林秀青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我看你们各人都再想哈……”
“不用想了!”周宏元黎桂贞几乎同时说道……
第二天天刚刚亮,黎桂贞就背着她的女儿,提着她昨晚收拾的东西,走了。
林秀青赶来的时候,黎桂贞估计已经过了关子门了。她站在檐廊上,看着门外那条田坎路弯弯扭扭地伸向远方,脸上满是怅然若失的愁容。
林秀青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周宏元和黎桂贞结合,原本是一件对大家都好的大好事,最后倒弄得她在所有人面前都没脸说话。两个那么亲的娃娃,闹得非离婚不可。她这当介绍人的,当孃孃的,当大舅母儿的心里头一百个不是味道。这宏元要是好起来没有留下仙根那倒还好,要是留下点仙根,那他这后半辈子不是天天都要戳我的心尖尖,让我这一辈子也不好受?
汪子玉倒是不会说她啥子。她心里面就象装着亮火虫一样,明白汪子玉对她的心情。但周宏元毕竟是她子玉的儿子啊,整成现在这个样子,脚杆断了,老婆跑了,一个人孤苦伶仃,那心头咋说也不会好受。再加上高丙清……
“嗯?周宏元烧大烟没拿屋头的钱?那么贵的东西……”林秀青心头突然警觉起来。但她清楚,这事情只有等宏元好了以后,再慢慢问他。“可是,现在该咋办呢?”
……
☆、林静元大兴场落难
林秀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汪子松的事搁平了,詹玉莲也可以不用再管了;两个老人的事,儿子媳妇的事,基本上就不用再操什么心了。她可以轻轻松松地带着她的崇英和崇义,与老婆婆四奶一起,好好地过日子了。
有人劝她再招个人,她思之再三,决定不再考虑这件事。虽然,四奶年纪越来越大,两个娃娃也还小,她一个人有时候也觉得支撑不住,但她想,崇英十一二岁,很快就能长大成人,很多事情也都能帮帮她了。崇义虽然才五六岁,但吃一年的饭就长一年的骨头,一年比一年大,也一年比一年懂事的。如果再招一个,人好还好说,要是人不咋样,那就还不如一个人过。而且,招了男人免不了还会生。再生两个,那娃娃都是前娘后老子的,难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一辈子还有舒心的时候啊?还有啥子必要自己去找不痛快?她现在虽然景况不算好,但也能把一家人的生活滚起走。就这样过下去,不也很好么?
她每天就管管庄稼看看碾子喂喂猪,陈家营马中里卖卖油糕儿,空了时不时地撒两把玉麦或者谷子给鸡鸭,做做鞋,纳纳绺跟儿,全家人一年的生活就这么滚起走了。到年尾的时候,把壮猪儿卖了,扯几尺布,请个裁缝到家里来做几天,一家人过年就有新衣服穿了。
崇英也学会了不少的事情。做个饭啊,扫个地啊,帮看看碾子啊,农忙时也能搭把手了。她这个女儿啊,唯独让她不大放心的就是心有点野,稍不注意,一眨眼就不晓得跑哪去了。想让她学认几个字,却老是和别人家几个男娃娃打架。先生教育她,她还不以为然,气得先生经常叫领回来。为此,她狠狠地教训了她几次。
即便如此,林秀青也没有太生气。因为她认为作为女人不能太软弱,太软弱了是会吃大亏的。相反,你凶,你恶,就没人敢轻易欺负你。“天怕横人”,这是俗话说的,也是她这辈子,这几十年总结出来的一个道理。要不,买了枪还不说,成天别把弯刀在腰杆上干啥子呢?
靠着她的勤劳和辛苦,一家人平平顺顺地过了两年。虽然她自己知道已不再年轻,很多事情已不再顶得起了,但她的女儿崇英已长成了十四五岁的大姑娘,崇义也快□□岁了,也正在保国民小学读书。石子山那边,两个老人也都还健在,林静元两口子日子过得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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