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日月》第62章


乌瑟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明显变得迟疑了。我警惕地眯起眼睛:“还有,你为什么会选择相信我?穿越时空这种事,怎么看都像是痴人说梦吧?”
乌瑟沉默着看我,迟迟没有开口。我越发显得咄咄逼人:“你又为什么会叫乌瑟·塔索?一模一样的名字,别告诉我只是个巧合。”
“……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下楼去用餐了。”曼德少爷一副和事佬的模样,走上前站在我和乌瑟中间,“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慢慢说。伯爵会在安德里停留一段时间的。”
我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听外面传来珈蓝荷的声音:“娜娜!”
她提着裙摆走过门口,当看到我们三个人时,便停下脚步,兴奋地朝我嚷道:“娜娜你知道吗,阿黛莱德夫人亲自下厨做了墨鱼派!今天可有口福了。”
她的视线扫过我身后,立刻就注意到一身名贵礼服的乌瑟。她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她难得的淑女相。
从小到大,我几乎从没见过她害羞。她迅速松开了手里的裙摆,甚至还颇为端庄地将小臂架在了腰间。她优雅得体地含着笑,用柔得腻死人的声音又对我说道:“……我是说,该去吃午餐了。父亲叮嘱过让我们早点回去。”
语毕,还拿眼不停偷瞄乌瑟,瞄了没两下,面庞上就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这简直……
我内心如同吃了苍蝇一般,好半天才缓过劲。紧接着,我就听见乌瑟在身后彬彬有礼地打招呼:“想必这位就是珈蓝荷小姐吧?”
珈蓝荷喜不自胜地拎起裙摆回礼:“您是?”
曼德少爷热情道:“西城的乌瑟·塔索伯爵……突然想起来,珈蓝荷小姐也去过西城,对吧?”
“原来这位就是乌瑟·塔索?”她顿时笑靥如花,“早就在西城听说过您的大名,可惜当时行程太过仓促,没来得及拜访。”
“实在不敢当。伯爵什么的不过是个头衔罢了。”乌瑟谦虚道。
许是他低眉敛眸的模样太好看,珈蓝荷眼睛都看直了,我对着她干咳好几声,才唤回她的神智。
她双颊立时通红,看样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此,我实在不忍直视,干脆黑着一张脸把她拖下了楼。
“说好的女中豪杰呢?”我边走边忍不住挖苦她。
她一脸不知所云的茫然状,走出老远还在神思飘忽:“你看见了吗娜娜?他的眼睛好迷人……”
“……”我又是翻白眼。无药可救了。
***
第二天,曼德少爷又让下人送来了游船晚宴的邀请函。
这次,珈蓝荷自己就跑来劝我了。她千方百计又是央求又是哄骗,几乎对我这个亲妹妹用尽浑身解数。我实在于心不忍,到底还是答应了她。
海滩边,灯火烟花映照在水面,波光粼粼,如梦似幻。靠岸的船只被风吹开轻薄的纱幔,只见船舱内修设精致的桌椅,熏香,以及必不可少的美酒佳肴。少女们穿着缀满蕾丝珍珠的长裙,发出阵阵欢笑。
一走进来,珈蓝荷就迫不及待地四处寻找。我知道她是为了能和乌瑟说上话,才来参加宴会,便识趣地主动离开:“我在曼德少爷的船里。走的时候记得过来叫我。”
“去吧去吧。”她说着,两眼还在紧锣密鼓地搜寻人群,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我开始有些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姐姐。
我叹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懑不平,朝曼德少爷的游船走去。
不多时,我便登上了小小的船只。下人为我掀开纱幔,见我走进去,便重新掩好,纷纷退下了。
我朝修长高挑的背影道:“久等了。”
我坐下来,端起斟了酒的玻璃杯,兀自喝了一口。这时,桌子对面才传来过分温和的声音:“菲狄安娜小姐,我好像并没有邀请你。”
我愣住,眼看乌瑟不慌不忙地朝我转过来,手一抖差点摔了酒杯:“……怎么是你?”
“曼德少爷的船在旁边。”他朝一侧的窗外看了眼。我顺手撩起纱幔,只见不远处装饰更为奢华的游船上,似乎有人捷足先登,船舱里不时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
好像是萝丝小姐。我在心中猜测。一时半刻的,估计他也不会着急见我。
我站起身:“不好意思,打搅了你的清静。”
我正要离开,乌瑟突然在背后叫住了我:“小姐请留步。”
“有事?”
他只是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想听你讲一讲你在古埃及的所见所闻。”
我想起昨天在展厅里并不算愉快的对话,挑高了眉,“给我一个理由,乌瑟。”我借着灯光打量他,“你为什么想听?”
不出所料,他还是选择了沉默。他既然不肯交心,我也没必要再过多停留,两人各怀心事,还是离得远些才更安全。
我抬脚就朝船外走。乌瑟的声音突然隔着桌椅低低传来:“我失忆了。”
他在随波摇曳的船舱内站起身,语气越发沉重:“我在西城的古堡中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脑中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字眼,先知乌瑟,纳芙塔瑞,拉美西斯二世。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我要做些什么。我一直调查这些事,就是为了弄清关于我的一切。”
他一字一顿道:“我怀疑我就是那位堕落先知。”
听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我的内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复杂。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在卡迭石城外的高地上,我和乌瑟一同消失在漫天黑雾中,回到了眼前的时空。
并且,他所落脚的时空并不具备稳定性,这让他没能和我保持在同一时间线。
简而言之,就是他出现得早了几年。
“你能讲讲你的故事吗?”他又说,“关于堕落先知的那部分,请务必详尽。”
“你不是不肯相信我的话?”我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补刀的机会,“我怎么可能会是纳芙塔瑞?”
“我很抱歉。不该无端质疑你。”
他如此诚恳的态度,若搁在原来的乌瑟身上,是根本不可能看见的。我稍稍收了心:“好吧。讲给你听,总比讲给珈蓝荷或者曼德要好多了。”
我从那顶菲碧王冠开始说起。如何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时空。如何被陷害,却还是与法老成婚。如何在王宫的花园里遇见了阿波非斯的先知,最终在他濒死的时刻,我抱着一命换一命的决心,救活了他。
“至于纳芙塔瑞为何会变成一个黑发黑眸的古埃及女人,我也无从知晓。”我说,“虽然有那块写字板作证,可他到底还是抹去了我在历史中的身影。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再沉重的思念都压在心里,只要没有亲眼看着我死,就一直等着我回去找他。”
“你会回去吗?”乌瑟突然轻轻开口。
我看向船舱外的水面。视线落进浓重的黑暗里,连神思都跟着染上几缕幽凉。
“我回不去了。”
王冠不再有魔力。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灰姑娘的梦是时候醒过来了。
“不过我会想念他的。”我笑了笑,“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他,现在看来,我倒觉得像是灵魂出窍,入了夜便回到古埃及,陪在他身边。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船舱内陷入冗长的寂静。乌瑟端起酒抿了一口,良久,才打破沉默:“如果,我有方法能送你回去……你愿意吗?”
我看向他。他面色沉静,让我实在无法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
“你是否能放弃这里的一切,放弃你的家人以及无忧无虑的生活,选择和他在一起。”他继续道,“一旦你回到他的时空,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好,卡兰朵(一)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我倒很好奇,你懂得如何使用巫术?还是……”
“等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自然会告诉你。”他抿酒,“我能在这里遇见你,是命中注定的。”
我放下手中的酒杯,看了眼船外。海滩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不远处站着的大多是些不相熟的面孔。珈蓝荷不知跑到了那所船上,我四处搜寻,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我起身,打算离开。
“你为什么要帮我?”临走前,我还是没能压下心中的好奇,问道。
乌瑟的身影隐没在一片沉寂之中。船舱内只能听见酒杯碰撞桌面发出的窸窣。
似乎有什么不便直言的苦衷,他并不愿回答我的问题。
我转回身体,走了两步,“那么,你已经确定自己就是那位乌瑟·塔索了?”
他轻轻咽下香醇醉人的葡萄酒,用模棱两可的语气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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