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木槿花随风》第79章


淌过湍湍的急流,穿过参天的古树林,走上一段墨绿的鹅卵石子路,终是到了姜府。府门前仍是墨玉的台阶,因为是个阴天,并未像上次般折出好看的纹路。
秋西槿敲开门,没想到迎门的小童还记得她,热情地要请进去。
不过秋西槿并不想进府,以免多生枝节。只打算在外把事情办完,径直问道,“你家少爷在么?”
小童恭敬回话,“少爷常年不着府,不过姑娘可进府小住些时日,我等必定快去通报。”
秋西槿叹了一口气,自己也不晓得是在叹没见到他的失落,还是在叹没见到他的轻松。看来他们真是无缘,好不容易决定来找,竟然没见到人。只得询问素晓娘子在否,没想到凑巧还在,便叫小童将她请出。
素晓娘子来得很快,“你这丫头,这几年去哪了?”
许是素晓娘子的声音太过尖锐,怀中的娃娃不安地哭了几声,表达着不满被打扰的心情。
“他是……”素晓娘子上前几步,细细打量,试探,“阿斐的孩子?”
“恩!”秋西槿哄着宽宽,待他破涕为笑,方才有空搭话,“我要远行一趟,孩子麻烦你照看些时候。”
“什么麻不麻烦的,这么客气干嘛!”素晓娘子接过孩子,爱怜地笑逗玩,“你叫宽宽么?呵呵,姜宽宽?似乎有点……挺有趣的名字!”她逗了一会,抬首疑惑,“你要去哪?”
“宽宽是小名,你和……你们取个大名吧!”秋西槿不想多说什么,急急告别,“我先走了!”
宽宽像是晓得什么似的,看见母亲的背影,不停地大哭。手脚乱腾,虽小力气倒蛮大,都快挣出素晓娘子的怀抱。秋西槿无法,只得多哄了一会,才是狠下心肠离开。
只是没走几步,却听得身后有人唤,“丫头!”
那声音一听便晓得事姜老夫人的,不过不懂得姜老夫人到底叫的是谁,也不愿自作多情地奉承了,便继续前行!
“槿儿!”
秋西槿怔了怔,不得不停步回首,客气问,“老夫人,可有何事?”
姜老夫人走上前,没有了往日的凌厉脸色,“你该像阿斐那样,称呼我为奶奶!”
秋西槿低下头,轻声应话,“不敢!”
“孩子都有了,咱们之间还要计较过往的矛盾么?”姜老夫人伸出手,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往常的事,是我不对,真的很抱歉!”
秋西槿向来是别人敬一尺,她便会尊一丈。终归也不愿再冷眼相对,支吾解释,“我和阿斐……并不是因为老夫人分开。老夫人以往对我,也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所以,请不要说抱歉!”
姜老夫人固执地摇头,“这两年,每每看到我的孙儿失魂落魄,我的心就如刀割一般!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确实做了些不该做的事!”姜老夫人转着手中的佛珠,却无法安抚凌乱的心情,“槿儿,是因为刘素龄么?当年我教唆刘素龄去拆散你们。也不知那丫头到底做了多少,以致于你不理斐儿!”
“教唆!?”秋西槿敏锐地捕捉到那刺耳的两个字,身子微颤,虽然很好奇,但也不知该不该追问下去。
姜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当年,我故意先叫刘素龄来姜府陪伴了些时日,然后顺理成章地让斐儿亲自护送她回皇城。”她默了须臾,缓缓道,“临行前,将预先打好的一块玉佩交给刘素龄,让她装做于某个玉器店买下的,算是造成一段彼此很有缘分的假象。”
素晓娘子一边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好奇,“一块玉佩,算什么缘分?”
“因为那玉佩,打造得和阿斐外公送他的一模一样。”姜老夫人看向秋西槿,脸含歉色,“我也把祖传的白玉镯子送给了刘素龄,让她若是遇见你,便露出来显摆……”
素晓娘子无奈,“母亲好糊涂啊!”
姜老夫人垂首,“槿儿,当年我处心积虑想拆散你们,确实太糊涂!对不起!”
秋西槿踩着脚下的落叶,往事浮上心头!那年,自己去找他,却看见他将玉佩给刘素龄的一幕,便误以为是他送予的。假若细心点,会不会早些察觉其中的误会?
尽管有这样的缘由,可真的只怪姜老夫人或刘素龄么?如果当年的自己,能相信阿斐,能主动问清楚,也许就不会有太多误解!自己好强的性子,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固执,对感情的不自信,难道不是加深误会的根源?
可惜,一切明白的太晚。如今,早已不是刘素龄的问题,而转到紫莹处。有那么一瞬,她想,这会不会其中也暗藏着一些误会?会么?可那些话都是他亲口说的啊!
身世
往事太纷杂,秋西槿无心多去探究。一路赶去大理,却没想到在踏进另一片国土之时见到了王恒。
王恒与三个随从坐在城门旁的小茶楼里,见到秋西槿那一刻,步调一致地轻嘘了口气。
“我们在这等少夫人,等了两年多了!”王恒虽尽量让面色显得正常,却无法掩饰声音已自带的沧桑感,“当年少爷一晓得少夫人失踪,便赶到大理,可是一直没有等到您!纵然很失落,仍然强自振作。”他的话语带着些辛酸,“少爷知道你一定会来大理查明家世之谜,是以,早就帮少夫人探明了一切!”
秋西槿初来乍到,本还是一筹莫展,却没想到事情已有了眉目,“已探明了?”
王恒点点头,将秋西槿引进茶楼。择了个包厢坐下,方才细细诉说,“少夫人的父亲本姓段,是大理开国国君段思平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你的父亲喜欢游荡江湖,是以,遇上你娘后便随去了中原。”
秋西槿泯了口茶,“可我父亲为何从不说他的身世,如果仅仅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何必遮遮掩掩?”
“因为两兄弟的感情并不好,他们的母亲曾为各自利益相互斗了许多年。据说,段思平的娘亲是被毒死的,下手的人可能是……”王恒纠结着得体的语言,一时顿住话头。
秋西槿立时领悟,“我奶奶!?”
王恒轻点头,“段思平有权势后,便千方百计找你爹复仇,才会派人前去中原下手。奈何你父亲的武功太过高强,很难达到目的。所以,他们寻了冯折萫,让她给你爹下毒!”他扰了扰头,续续道,“所下的毒正是当年段思平母亲被毒死的‘黄芽草’,据说,临死前会受一番心痛之苦。”
以牙还牙的手段!难怪要下毒!秋西槿攥紧拳头,“可是,冯折萫为何会听命?两国相距甚远,似乎本不该有交集。”
王恒为彼此添满茶水,“冯折萫曾被石敬瑭强迫嫁给其弟弟,心怀不满,却无法抗拒,便想杀了那并无多大能力的夫君。如果她自己动手,当然能轻而易举地解决。但怕被石敬瑭察觉,是以迟迟不敢行动。段思平所派的人,无所顾忌地帮她解决了那夫君。所以,两方算是达成了交易。”
真相现实亦残酷,秋西槿再无暇顾及细节,狠狠道,“段思平现在在哪?”
“他已经病逝了!我们打听到的这些,是他的儿子段思英说的。”王恒灌下一盏茶水,“段思英如今在大理崇圣寺修行,少夫人想不想见一下?”
死了!?秋西槿站起身,推开窗户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一时没有抉择,“我好累,想歇歇先!”
没想到这就是真相,一个家族自相残杀的故事?难怪,父亲临死前说,有些事想让自己知道,但又不愿她知道。其实,临死之人比活着的人更清醒,钻心的疼痛怎会让父亲没半点察觉到是“黄芽草”造成的?
父亲清楚地晓得,却什么也没说!因为了解而不说……秋西槿有点可恨自己太过理智和敏锐,竟推测到了父亲临死的意愿。父亲什么也没说,只不过,不想兄弟之争再延续下去。若是当年的自己晓得真相,必定会义无反顾地杀回来,然后手上沾着伯伯的血!?段思平已死,父债子还,真的还要去寻段思英复仇么?
秋西槿思虑数日,也未能下决定。大醉了一场,醒来时朦朦胧胧地去了一趟。奈何在崇圣寺庙门转了数圈,扔就没有勇气走进去。听王恒说,段思英整日虔诚礼佛,自己也许不该再去打扰,毕竟他没犯任何错误。
仇不是一定要报这条路,也可以选择宽恕吧!像父亲,宁愿死,也要将真相埋藏下去。因为,比血债血还更重要的还有亲情。
沿着青板石台阶往回走,本已稍稍缓和的心却被一道身影怔住。苍天古树筛碎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将一袭白衣衬得单薄。
秋西槿揉揉眼睛,希望看错又希望没看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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