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画》第19章


黔族前,我选后者。”
陆绰全身发凉,想起殊徹的话,只觉两人分歧在太早之前产生,之后又不曾解决,任其根深蒂固地生长,到如今再想解决已无可救药。
牢外是朗朗青天,牢内是灯火通明,陆绰的泪格外突兀地落下。铮铮硬汉究过不了美人关,哑着声音:“我多舍不得。”
应岑不敢接这话,怕一接自己就心软了,就不管这浮世乱象只以花劫狱和陆绰逍遥天地去了。他凑近吻去陆绰的泪,很轻很轻地问:“做吗?”
泪那么苦。陆绰说,不了,你让我抱一会儿。
是再也感受不到的温度了。
应岑如之前的每一个夜里一般蜷在陆绰怀里,说:“陆绰,你知道吗,我告诉聂烽我是妖精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问我,之前他家的事是不是我装神弄鬼。
“我承认了,他大动肝火,斥我祸害众生。我反问他,若不是我,他家还得死多少仆人。可他不以为意,说这是他的家事,他迟早会发现,哪怕发现不了,也轮不到我这个妖精替他管事。
“你们人类都是这样的吗?黑白不分,自以为是?还是我太天真太蠢了吗?我知道我的力量薄弱,可只要有些许,我还是想做点什么,哪怕最后以生命为代价。哪怕最后以生命为代价,这样的世间,我也并不留恋。
“唯一留恋,大概只有你吧。”
每一句话都是告别,陆绰强笑着问:“你到底是叫应山,还是应岑?”
“应山吧。”应岑也笑。
陆绰去掐应岑的脸,装出凶相:“那为什么一开始骗我是应岑?”
“看到你时,只想年年岁岁如今,就自作主张加了个‘今’。”
两人都不言语了,静静相拥,拥了会儿又静静地亲吻起来。这样过了好一会儿,陆绰问:“还要我帮点什么吗?”
应岑又笑:“你知道的吧。我把小事处理好,大事交给你。”
陆绰点头,又去吻他。
拥抱,亲吻。拥抱,亲吻。
夜深时看守地牢的小兵向聂烽报告,说陆绰求见,又鬼鬼祟祟地汇报,说听到牢里有争执声,除陆绰外却不见人影。
陆绰见到聂烽时极度气愤,高声嚷嚷:“不瞒将军,刚刚应山来找了我一遭,我原是在好生劝他不要与朝廷作对,他却冥顽不化,还大放厥词说要把我军一举歼灭。我实在气不过,特来请求将军明日尽量少带人马,我一人便能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妖精降服。”
这番话与小兵的报告相符,聂烽听了大喜过望。征服铿黔族不在一天,明日重要的还是除去那妖精。
应岑在战场周边点起烈火,赤红一片,丝毫无冬末春初的感觉。他在灰飞烟灭间挑眉,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昨日商量得好好的,可站在应岑对面,陆绰又不忍了起来:“应岑,停下吧!”
应岑不予理会,不敢理会,袖子一扬火舌向前侵袭,士兵们避之不及,陆绰却还试图挽回:“应岑,离开这里,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聂烽煞是不满意陆绰的磨叽:“哪和那妖精废话许多!直接捉来便是!”
陆绰心像被刀扎着:“应岑,倘若你一时糊涂伤人,这罪孽仍会随着你轮回,来世你依然为妖,这一生的努力就全毁了!”
应岑不想再听,提醒着陆绰自己的立场:“你们人类毫无节制地开疆扩土,消灭别的部落族群,摧毁造物主所予,罪孽深重的是谁,你们倒说了算。”又去激他:“陆绰,你不想我管就把我除了吧。把我收进那个小葫芦里,你也算使命完成脱离束缚好好过这一生,我也算伴在了你身边。”
聂烽生怕陆绰临时反悔,抽出利刃抵着陆绰命令:“快!再给你一次机会!去把那妖精捉回来!”
陆绰脖颈处有血滴下。无法挽回了。
陆绰吼着“应岑”还在挣扎,挣扎中看那挥动的袖子那么自在,像极了当年桥上看应岑,锋利浪漫,不羁温雅。
青灰色的风裹挟残烬翻着滚着像破韵的诗,飘忽的眼泪又黏又稠透不过旧年的筛。什么地方有牧童收了笛,余音远了,落了,该停了;什么地方有暮霞打了烊,酡红浅了,没了,该在赤露山埋下他们的骨了。
17
湖边亭顶尽是雪,亭里陆绰应岑面对面坐着,表情都莫测。
陆绰说的那番话情真意也切,饶是应岑把前世忘得一干二净,也能感觉到陆绰的悔与恨、忧与惧。
应岑慢慢地开了口,冷漠的语气说出暖人的顾虑:“你有没有想过,我若不伤人便会转世成人,你也转世成普通人,下辈子你要如何寻着我?”
没法寻着的。脱离了妖与除妖师身份,二人便无羁绊。除妖师回归常人虽还能记得一切,可没了鉴妖仪,世间熙熙攘攘如何能找到前一世同船渡共枕眠的心上人?
陆绰听了果然怔住。他向来所考虑只有今生相伴得长久些以及应岑来世该摆脱妖的宿命,从未想过来世自己归于何处,故所做也只是保证应岑不闹事。可听了应岑顾虑再看自己想法,竟是不如他想得久远。陆绰不解:
“难道你是为了来世还能与我相遇,才故意去伤一些本该被罚的人?”
应岑低下头说:“也不是。我只觉得是一举两得,不分哪件事轻哪件事重。”
这样官方的说辞显然不能使陆绰信服,他逼问着:“那上一世呢?上一世你说在异族与我间会选择保护异族不被灭亡,难道只是托辞,实际是谋划好了的为今生还能遇见我?”
应岑自然回想不起前世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意,可此时却像被戳中心事般羞惭得不抬头。声音失了气势,他无力地回应:“你明知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但我刚刚说了不分轻重,那便是不分轻重。”
小朋友执意不松口,陆绰也无法,颓丧地表达自己:“岑岑,我没想过下辈子还能与你在一起,普通人都只有一世,我也不敢贪心。我只想这辈子好好地过,平平凡凡,等老了寻个小院住下,晴天搬俩板凳坐门口晒太阳,那时这辈子该结束,就结束吧。”
应岑抬头定定看着陆绰说:“可我想。我贪心。我盼下辈子再与你相亲相爱。”
陆绰被他这痴傻样逗笑:“得了吧,转世为妖你也不能记得前世的事,也不知那倒霉催的神要再给你什么奇异属性,还烦我得去找你,我可不乐意。”
应岑不管对方嗤笑,坚持着:“你乐意的。我知道我乐意,你也乐意。”
陆绰起身上前,把小朋友的脑袋揽进自己怀里:“岑岑,若你闹事专门是为了下辈子和我在一起,是太不值当了。
“不是也无妨。其实或许出于理性,我该由你去管一些灰色地带的事,该由你去追求你所渴望的正义公理;但我爱你,便怎么都不忍看你一直为妖。岑岑,成人是你毕生愿望,你忘了吗?
“况且事情大多都会被解决,不管是依据法律还是道义。妖力参与该算什么呢?岑岑,不当英雄好不好,只当我的小朋友。
“但不管怎样,我尊重岑岑的想法。”
应岑手垂在身体两侧,脑袋蹭着陆绰胸膛委屈得很:“我不想成人了。人讨厌,远远不如妖精自在。”
陆绰长叹了口气:“人讨厌,但怎么说人都是世间主体;你可以自行选择做一个不讨厌的人,只是你可能会拥有比别人多的心碎——妖精自在,总归是异类。”
两人都静默了。一个想着今生和睦共度,一个想着来世再续前缘,都不依对方,不肯退让。一阵寒风过,应岑在陆绰怀里打了个哆嗦,陆绰问他是不是冷,又说,先回寝室吧。
事情虽被搁下了,但这回两人心里都念着了对方的想法,行为也都顺了对方八九分意。转眼新年,两人拥着看烟火,陆绰开玩笑唤应岑应山,应岑莫名其妙问陆绰干吗替自己改名,陆绰笑问你原名就应岑么,应岑天真地点点头,说,是啊。
所以过了一世,到底是有什么东西的痕迹留了下来,比如,年年岁岁如今的企盼。
正月里,文牧忐忑地在镇里的简陋车站迎接了远道而来的学长。学长此前外出只坐飞机头等舱高铁一等座,哪见识过喷着黑气的大巴蹦弹簧出来的破烂座位,可下车见到文牧时,还是眉开眼笑的。
文牧领人回家,楼道的响应灯坏了好久从没修过,家的大小大概只抵学长家别墅的一个厨房。文牧低着头不敢看学长,怕看到他嫌弃神色,学长察出文牧的小心思,捧过他的脸亲一下,待他开门后大方地叫叔叔阿姨。
出柜现场极其和睦。文牧原以为会鸡飞狗跳的过程,却是爸妈很快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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