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刀客》第423章


后皆是一捧黄土,谁也难以幸免,这便是人生本质。金钱权利好如水中鱼沙,皆是幻象而已,只是世人追逐幻想者多,明白真相者少,直到病入膏肓才发现自己并不特殊,终归要回归本质,生前越是优越,越是害怕死亡,反是受苦受难一辈子的人,死对于他们反而是种解脱。”
惠善笑道:“孺子可教,你确实说出了人生本质,待你看破生死之时,你的戾气也就化解了。”洛天初道:“我在战场杀敌时根本不顾生死,是不是算看破生死了?”惠善道:“血气之勇的不畏死和看破生死是两回事。‘看破’是每位受过比丘戒的僧人目标,他们自可从佛经中寻找答案,而施主只能另辟蹊径,从天地万物中寻找真相,途径虽不同,但最终所领悟的境界却是相同的。”洛天初道:“那晚辈该怎么做?”惠善笑道:“这贫僧就难以回答了,因为贫僧也不知道,施主自己决定。”洛天初点头,道:“是,我要好好想一想。”
当晚惠善又运功为洛天初抵御戾气,天还没放亮,洛天初就进入深山老林,三天不回。惠善不闻不问,整日在山崖上坐禅,好像化身为一块岩石,保持着同一姿势,纹丝不动,水米不进。洛天初晚上回来,带回了一些山间野果,惠善也不问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吃了两颗野果后就开始为他运功疗伤,欣喜的发现洛天初的戾气减弱了少许。洛天初也一直沉默寡言,经常露出若有所思之状,望着夜空呆呆出神,一坐就是一整晚。到了早上他又要进山,惠善叫住了他,传了他一句口诀,说这并非佛经,而是一种有助于增加体力,平心静气的口诀,口诀为“元气久氤氲,化作水火土,水发昆仑巅,四达坑阱注。”洛天初记住后就进山去了。
此时洛天初已将天龙山的地形摸熟,只是不知如何参透生死,既然不知道,那索性不去想,就如佛经所言“诸法自然,佛法自然”,也许到时候自然就明白了。他无忧无虑的在山间散步,碰见佛窟就上前参拜一下,虽然他不信佛,但也要磕几个头表示尊敬,毕竟自己的性命是佛家弟子所救,可是天下间有那么多苦难之人,惠善大师本领高强,为何单救自己一个?难道只是因为血神刀的缘故么,还是有其他的原因?这时见道旁有一座不高的山崖,崖顶上的景致想必极好,他想也不想就开始爬山。现在功力全失,本可以轻易攀上的山却跌落下来三次才艰难爬上。
站在山顶果然视野广阔,风景秀丽,远山近水尽收眼底,正好赶上太阳东升,红光万道,驱走一切黑暗阴霾,寂静幽深的山林被阳光一照立时充满生机。禽鸟振翅,走兽低吼,连流水潺潺都充满了活力。这几天他深刻体会到了大自然的无穷魅力,山间美景看多久也不会厌倦,随着时辰的改变,景物也在改变,那些细致入微的变化更加引人入胜。从前他对天色的概念只有早上,中午,晚上,可当他望着天空呆坐了一天后才发现天空的颜色竟如此多样,无时无刻都在慢慢的变化着,从明到暗再由暗到明,如果一天的光阴能化为一个缩影来看将更加一目了然。若在几天前,他一定不屑于这种无聊之事,认为是浪费时间,现在却完全沉浸其中,还提出了许多“有趣天真”的问题,为什么鸟会飞而人不会?为什么水一定要往下流?为什么山那么高,草却那么矮?为什么草不能长得比山还高?
第七章 深山修行(下)
许许多多听似“愚蠢”的问题却一个也答不上来,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无知,不禁引发更深刻的思考,世上竟有如此多美妙的事物可以了解和学习,都远比金钱,权利,争霸有趣的多,想想自己的宏图霸业不仅暗自叹息,到底是图什么呢?朝代一个接一个的更替,做了皇帝又如何,百年后一样入住坟冢,几百年后一样江山送人。说是江山易主,可大山大河何时有主?就连它们的名字也是人们加上去的,叫他们长江黄河,它们答应了么?无名无姓的江山从来不属于任何人,人间霸主可以征服人类,却永远征服不了大自然。主宰世间万物的皇帝只是一种人间“幻象”的称谓,真正的江山从不承认。
胡思乱想了半天,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他爬下了山,找了条小溪喝了几口水,又吃了些不知名的果子,便生出倦意,随便就地一躺,就睡着了。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精力远没有以前旺盛,加上一夜未眠,这一觉睡了个昏天暗地,不知睡了多久,也不在乎睡了多久,就算这么一直睡下去也无所谓。他头枕大地,四肢放松,不知何时小雨落下,他一动不动,任其雨水落在身上,打湿他的头发和衣服,水珠顺着脸颊轻轻滑落,闻着混合着泥土味的木叶清香,听着雨打树叶的沙沙轻响,一阵凉风吹过,吹起了深山空寂的萧索,也使落雨声更急了。
洛天初盘膝坐起,想起惠善所传的口诀,闲来无事便练上一练。他心湖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也没有一丝杂念萦绕脑海,就好像树木河流,与自然融于一体。依决练功后渐渐感到体内生出一股暖流,流遍周身经脉和穴道,虽非真气,却有一股温暖舒服的感觉,雨中的寒意一扫而空,好像躺在暖烘烘的大炕上,又是一阵困意袭来,刚睡醒的他又睡了过去。
洛天初再次醒来时已是黑夜,雨已早停,地面泥泞潮湿,唯有自己坐着的地方依然干燥,头发上没有一滴露珠,衣服也没有湿,不禁心中大奇,暗提了口气,还是感觉不到丝毫真气,他也不在意,心想大师说这门口诀有助于恢复体力,平心静气,练功时的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倒是极易让人入睡,睡着后心自然就静了。他随遇而安,也不多想,站起身来仰望夜空,乌云散退,明月高挂,纯净无暇的皎洁月光令大地蒙上了一层神秘梦幻的银白色,同样也照亮了他的心灵。
往后的两个月惠善改为五天为他输一次气,又传了他三句口诀,任他游荡山林,从来不多问一句。洛天初已完全迷恋上山野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有时看一群蚂蚁能看整整一天,有时爬到树上迎着风雨高声唱歌,有时千辛万苦的爬到山顶只为向山下尿一泡尿,甚至还用枝条在枝桠上结起了绳子荡秋千,想起来时练练惠善传的口诀,连睡几觉,想不起来时几天不练,醉心于山水之间,行为似癫似狂,放在别人眼中和疯子无疑,殊不知他已完全融入于自然当中,在他的脑海中已无自我,只是随性而为,好像一只生活在山里的动物。“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知不觉到了秋天,漫山红叶如火,金风瑟瑟,卷起了斑斓枯叶在山林间飞舞,洛天初奔跑其中,伴随着风起叶落,树晃枝摇,翩翩起舞,舞姿虽难看的不敢恭维,却深得自然韵律之妙,好像他也化身为一棵树,一片树叶,在随风摆动。跑累了就地一躺,埋在厚厚的枯叶之中,以天为盖,以地为席,静静看着飞叶盘旋舞动,飘起又落下,游离不定。看到离开树枝的叶子就好像无家可归的孤儿,只能落哪是哪。洛天初竟为一片枯叶伤心的流出了眼泪,他甚至联想到了树叶离开树枝时一定痛苦难过,从此天人两隔,永世不得再见,这和自己的境遇何其相似,以前的自己且非也和枯叶一样,被俗世之风带着落哪是哪,看似风光无限,其实皆被“假象”所操纵,被迫做一些不是真心想做的事,说一些不是真心想说的话,让关爱自己的人伤心离去,等轮到自己做主时却为时已晚,内伤发作,不得不再次负人,这都是上天对自己的报应。如佛家的因果论,种恶因,必得恶果,如今现世报,报应不爽,可为何不让自己一了百了的死去?现在武功全失,已是废人一个,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难道恶报还未结束?还有更多的痛苦和折磨在等待着自己?既然躲不掉,那就坦然接受吧,该还的债总是要还的。想到这里又练起了惠善所传的口诀,在无酒消愁的情况下睡觉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波澜不惊的到了冬天,输气的间隔又从五天延长到了十天,可见他体中的戾气已消散了不少。此时他头发披洒,胡子拉碴,从玉面少年变成了一个衣衫褴褛,不修边幅的“疯子”,眼神中的傲气也被消磨殆尽,再无一方霸主的风采。
雪花如鹅毛般缓缓飘下,打着旋落在他的脸上,雪已下了三天,天地间一片茫然雪雾,寒风呼啸,雪尘激荡,连绵不绝的山势勾勒出高低起伏的雪白轮廓,大千世界中好像只剩下他一个活物,当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洛天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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