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盘》第13章


情用悲悯的眼神向她证明:那就是你爸爸。
紧接着,妈妈病倒了,伯父觊觎爸爸留给她的家产,林风要和她分手……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时刻,屋漏偏逢连阴雨,有天夜里,她从医院回家的路上,被人挟持了。
“东西呢?”一个身形彪悍的男人拿刀架到她脖子上,把她逼到墙根。
田禾吓坏了,瘦弱的身躯紧紧贴着砖墙。十七岁的孩子,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家里,危险于她而言只是打热水烫到手,爬楼梯不小心摔跤,或是夜里睡不着看小说对落难主角的担忧……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时刻,有人拿着冰冷的刀贴在她脖子上。
爸爸的言传身教很快起了作用,他常说遇事莫慌,莫慌。田禾强自镇定,抬头直视他:“什么东西?”
许是被她突然的镇静唬住了,歹徒持刀的手晃了晃。这一晃,刀片险些划破肌肤,田禾紧贴着墙壁的后背被冷汗浸透了。不过,她越发镇定,因为方才分明看到那个蒙脸的男人瞳孔缩了下。这说明,他也心虚。
“盘子!盘子在哪儿?”
田禾糊涂了,“什么盘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说宰了你!”
刀片就要割破血管,田禾紧闭着眼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捂住眼睛,所有防线都坍塌了,她呜呜哭出声。
须臾,察觉脖子上的刀片消失了,她移开手掌,歹徒不见了。她慌地捡起翻滚在地上的保温桶,跌跌撞撞跑走。
那段时间妈妈身体状况很差,伯父咄咄逼人,她焦头烂额,没顾上报警,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恐怖程度较之那次险情有过之而无不及,时间一长,那道阴影也就逐渐淡出了记忆。
直到后来听到赵时飞那通电话,她搜肠刮肚,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赵时飞不惜以他自己为代价也要得到的东西会是什么。一定非常非常珍贵,然后她就猛然想起那个惊魂夜,那个凶神恶煞的蒙面男说“盘子”!赵时飞想要的,也是这个盘子么?
她其实并不确定,只是揣测。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一说到盘子,他就幡然变脸。
“你知道?”赵时飞跨到她面前,抓住她衣领拖到胸前,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冷冷盯着她。
“是。”
她垂着眼睑,神情淡淡的。
赵时飞突然松手,她没站稳,身体趔趄了一下。他没扶她,看都没看一眼,大踏步摔门离开。
再见面是一周以后。
和他摊牌的第二天,田禾就去了公司。
桑建川把她带到了资料管理室。
“这是赵总的安排。”
田禾没有任何不满,“我明白。”从设计部转到资料管理室,赵时飞的用意再明显不过。她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总是防贼一样防着她。
在资料室安稳过了几天清闲日子,赵时飞终于肯赏脸接见她了。
她推开办公室门,看见他抱臂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脊背挺得笔直,犹如一尊高大华美的汉白玉华表。
他没扭头,她就站在原地不动。
未几,他转过身,凉凉的眸光掠过她全身,拔腿走到矮沙发前坐下。
田禾关上门,慢吞吞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座。
“还有谁知道?”他从烟盒里夹出一根烟,握着打火机打了两下没出来火,有些烦躁地塞了回去,“我是问,有没有其他人知道你知道盘子的下落?”他说的拗口,不知她听着别扭不别扭。看见她摇头,他不放心又问,“你确定,谁都没有告诉?”
“没有。”她带了点情绪,他从来都不信任她。
“那么,盘子在哪儿?”赵时飞沉下声,终于问到了重点。 
田禾洁白的牙齿轻噬嘴唇,支吾半晌,低声说:“我现在不知道。”
“……”赵时飞脸上表情精彩纷呈,操!他想揍人!
瞄瞄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她忙解释:“我是说,我现在不知道,但我很快会找到。”她目光闪烁,有一点点怯意,却又那么笃定。
“……”又被耍了!
赵时飞脑仁疼,拇指食指并拢使劲掐了一把眉心。看着面前比他小好几岁,表面温顺得像洋娃娃的小女人,他头一次感到头疼。在国外那些年,跟人动过刀子动过枪,也曾当着齐云的面把赵雷打得半死,可竟然拿这个小她好几岁的女人没辙。不确定她这一步棋是否是齐云授意,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妥协。
“我还有一个问题,”本来要告辞的,田禾走到门口突然又折回来,“那天半夜接电话的女人,她才是你的意中人,对吗?”
赵时飞瞪着她,锁了下眉头。
一观他的反应,田禾心凉透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她从包里掏出他家的钥匙,轻轻丢在茶几,力道很轻,金属和有机玻璃的擦触声却那么刺耳。
“演了这么久的戏,难为你了,以后不需要演了。”
赵时飞盯着那枚拴在猫头鹰钥匙扣上的钥匙,眉间罩了一团乌云。
*
田禾回到租住的房子,防特务似的四下查看一圈,关好门窗,拉严了窗帘。回到卧室,从里面锁上门,在床边的矮书架掏出一本书。
那本书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紫色硬装封面有斑驳痕迹,几个大大的俄文单词倒还清晰,这是俄文原版的《远离莫斯科的地方》。
书里有两页折了起来,田禾翻开第一页,页面留白处从左往右写着:JI、ключ。Ключ是俄语“钥匙”的意思,那么JI是什么?刚拿到书时,田禾揪掉好几根头发也没想出来。把父亲的所有爱好和朋友都想了一遍,终于想到一个可能。
第二页左侧留白处写着:блюдо,shaoyan。Блюдо是俄语“盘子”,看到这个词汇,田禾眼睛亮了。难点在于shaoyan,是什么?和JI的写法很像,故意写成花体,混在俄语里,乍看像俄语,再看似英语。田禾最终排除俄语、英语,这是故意写成这样子的汉语拼音。做好判断,右侧一排竖写的字母就不难理解了:yinanchuangyijiao。也是故意写成花体字的汉语拼音。
不了解田仲义的人翻开这本书十有八九会把他苦心留下的信息当成读书笔记,但田禾知道不是,因为他的父亲从不在书上做笔记,他喜欢干干净净的书页,笔记会记在专门的笔记本上。他如此费力在他最喜欢的小说里留下如此曲折隐晦的记号,一定是想传达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田禾强烈感觉到,他就是为了这个送了命。
最早,田禾只是觉得父亲的逝世太突然太意外,她沉浸在漫无际涯的悲痛中,无暇顾及其他,甚至那次遭遇挟持她只当时个意外,没把二者往一块儿联想。她开始怀疑这是一场阴谋,是到岩州以后。
那段时间还没遇到赵时飞,她每天都为钱发愁。本来逃离南合时带出来的钱足够她们用一段时间,可是去银行取钱给韩书语办住院手续,却被告知一张卡被冻结了。她差点急哭,幸好,另外一张卡还能用,赶忙办了新卡把钱转出来。被冻结的是很大一笔钱,她猜到谁在搞鬼,恨得咬牙,却无可奈何。生活日渐窘迫,没办法,她只好上网找兼职。正是因为找工作,她打开了好久不用的邮箱软件,登录邮箱。没想到,默认登陆的竟是田仲义的邮箱!她自己的笔电怎么会登录了爸爸的邮箱?难道……
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她迅速滑动鼠标,把收件箱发件箱挨个看了遍,又点开了草稿箱。
“爸爸!”她惊叫。
草稿箱只有一封邮件,标题赫然写着:“给我最亲爱的女儿”
她颤抖着手点开邮件。
邮件只有短短两行字:
“ВасилийАжаев。
亲爱的宝贝,爸爸永远爱你和妈妈。” 
她捂住嘴巴,眼泪大滴大滴砸到手背。伏在桌上哭了会儿,她抹干眼泪,迫使自己冷静。
邮件保存时间是田仲义出事的前一天早上,语气很明显带着诀别的意味,换句话说,他预知到了危险。ВасилийАжаев就是瓦西里?阿扎耶夫,前苏联作家。田仲义故意使用俄语,一定是想避开一些人的眼向田禾传递什么信息。他到底想传达什么呢?阿扎耶夫写过很多书,《远离莫斯科的地方》是田仲义最喜欢的一本。难道书里有什么信息?田禾把附近大大小小书店找了个遍,可惜根本找不到。又特地跑到市图书馆,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找到一本已经快零散的。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什么也没发现。困惑之中,突然想起,家里就放着一本爷爷早年留从莫斯科带回来的俄文原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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