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琼》第39章


吃过饭,向书娪为他削着苹果,“医生说,你这骨折还得躺一个月,我爸让我转告你,叫你不要操心韶华,好好养病!”
邵予默苦笑:“就我现在这副身体,去哪儿都是个残废。可不得太太平平躺在这儿嘛!”他的心里已经明镜般通透,向匡宽容,已经放出信号,他既往不咎他之前那些小动作。凭他现在这样还能如何施展?恐怕往后也不过是换个君主的马前卒。
“老邵,”她把一只削了皮的黄元帅一片片切开,用一根牙签叉了一片送到他嘴边,“您放心,我一定会让爸爸帮您的。”她的话已经无需点破,她会让她爸爸帮他,她会助他东山再起。这个圈子的一切都是交易。苹果是又甜又酥软,沁如喉咙,馨香解渴。
邵予默这些日子想透彻了,他这三十多年一直像一辆极速前进的车,不断地超车,用尽各种方法让其他人翻车焚身,这一次,终于轮到他自己。他躺在医院里,觉得这样的人生实在太没劲,活这么多年,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不想再骗别人了,也不想骗自己。他裹着纱布的手缓缓举到向书娪发鬓,她凛然一怔,邵予默温柔的笑从眼角流出来:“要是我爱的人是你,该多好!”毫不保留的坦然。
向书娪却放下苹果,柔若无骨的小手逮住他的,搁到脸蛋,冁然道:“那我就想办法让你爱上我,好不好?”
他无奈一笑:“你怎么那么傻?”
向书娪想了会儿,笑道:“大概因为老天想赐我一个太聪明的老公,所以找平衡,就让我傻一点吧!”
邵予默扬起一道眉毛,“那你老公得多聪明?”
“那当然!”向书娪浅浅将下巴搁到他手臂的石膏上,真挚而任性道:“你还记得我向你表白那日跟你举的那些例子吗?”
“嗯。”他点头:“《长恨歌》和《垓下歌》嘛!”
她嘟嘴冲他不满,垂睫安静道:“我现在想起有一对他们很幸福。”
“哦?谁?”
她明澈的眼睛真挚认真看他,“邵予默和向书娪。”把他的手抚到自己脸庞。邵予默这才注意到她的无名指银熠生华,惊异:“这戒指……”
她递到他面前:“好看吗?”
他伸手想去摘:“我给你重买一枚吧!这不合适你。”
“不要!”她撤回手,固执道:“我就要这枚,只要这枚!”其实她带着有点儿紧,令沛宁的手指格外细,不过她也没机会戴了。邵予默也就轻叹一声,“随你吧!” 向书娪像得了大赏,快乐地伏到他床边。
良久良久,她贴着他胸口匀和他此起彼伏,“予默,其实我并不傻。”她头一次喊他“予默”,自己都被自己温柔的声音感动,却久久的没有回音。她从他胸口直起身,他阂着眼,分明睡着。
向书娪轻轻挽起他的手,那虎口与生命线之间一个深深的茧,摩着她的柔手,她的声音轻轻的,“我知道你爱她,我也知道你曾尝试接近我,你跟我第一次见面,俨然一副要追我的态势,如果你之后真的对我猛烈进攻,我一定会对你很反感。可之后你却打了个退堂鼓,突然没了动静,我原先以为你玩欲擒故纵,所以我制造了第二次相遇,并且故意让你惹恼我,看你怎么曲意迎合我。可你没有,你居然没有追上来道歉,我既生气又新鲜,隐隐还有些失落。我知道在利益和爱情里,你已经放弃我了。要是以前,我一定会嗤之以鼻,觉得这男人不识时务,朽木一块。可是你不是,你如此知头醒尾,睿智精明的人,居然宁可去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贪慕我一份,我真的又气又高兴。我知道,你对我都是假的,对我好,逢迎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哪怕是假的,我也舍不得不要!我舍不得……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可我知道我会比她对你好很多很多……”邵予默的感到自己胸前濡湿一片,他没有睡着,他已经很久没有睡着过了,对他而言,只有昏迷,没有睡眠。他很想伸手去拍拍她颤抖的肩膀,可是他想了很久,终究还是装着睡着了,并且在她的哽咽声里,真的陷入昏沉……
邵予默不知道自己昏睡过去多久,无数的梦魇争先恐后来打搅他,从初中校长老杨到大学小卖部里的胖阿姨,从小时候母亲给他系绿领巾到令沛宁为他绑领带,如梦如幻,这个冗长的梦慢慢在一片白光里湮灭。邵予默感觉额心一股暖流,仿佛有人在轻抚他,又仿佛有人伏在他身上哭,抽抽嗒嗒。他赶走长梦,努力逼着自己醒来,缓缓撑开眼睑,一片白色的光耀得他神经痛,只能觑眼,一点点让光影打进眼底,景物有种虚幻的漂浮。浅蓝的窗帘随风飘打着墙壁,一个黑影凝立窗前。他低沉的一声□□,没逃过那个人影的耳朵,袅娜的影子一动,接下来是尖锐的高跟鞋声。不是向书娪,她不会穿高跟鞋,也不是盛薇,她个子更高些。邵予默终于看清,心里一痛,用仅存的力气咳出喉咙:“是你……”声音是沙哑的。
“听说你出了车祸。”她默默走近。
“所以来看我死了没有呢?”他用仅能自己控制的一张嘴讽刺。
“这不是挺健康的嘛,中气十足!” 令沛宁将手里的一束康乃馨□□一只圆口花瓶,开口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邵予默露出冷笑:“我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沛宁似乎没听到他的讥讽,自顾自道:“我有个故事要告诉你,你敢不敢听?”
“你都把我气得吐血了,还怕听个故事吗?”
“看来脑袋没受伤,还锱铢必究,门儿清呢!”沛宁在他身侧坐下,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整理思路,眼神涣散到很远的地方:“这个故事发生在三十多年前,那一年,本城有一场万众瞩目的世纪婚礼,男女都出身富贵。幸而结婚头几年,男主外女主内,日子还算过得挺安定,不久有了一个儿子。不过可惜他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人根本没有爱情。男人的生意越做越大,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女人又通过一个契机,遇到了自己当年的初恋情人,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许彼此,不过被父母拆散。这次团聚,两人很快重拾旧爱,天雷勾地火,没多久,女人发现自己怀孕了,男人愿意负责,他未婚。以为只要女人离婚,他们俩就可以在一起。”
邵予默的眼里惊出恐惧,整个身体在石膏里悚然。这个故事的脉络,丝丝触动。
令沛宁幽幽望向他,残酷的真相从她嘴里字字吐出:“女人的丈夫表面上同意离婚,其实根本另有打算,他阴险毒辣,早设好了局等两人自投罗网。情夫是本城书记,男人买通了他副手的秘书,给那位情夫做了出戏,里应外合,天衣无缝,不到一周,书记就成了阶下囚。副书记在暗恋他的秘书帮助下顺利晋升。”
沛宁几乎用一口气说完,她停下来休息,眼睛眼睛眺向他:“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个故事很耳熟?”
邵予默颤栗地看她,眼里写满惊惑,再没有戾气,只剩下没有任何温度的一片黑,“一切都是我父亲……”他掀着唇,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戛然。
清金色的光跃进来,沛宁无奈地笑:“其实你和他很像,一样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为达目的可以不折手段。邵敬东怎么可能饶恕背叛自己的女人?我父亲不无辜,面对金钱权位,他确实动心了,可你父亲才是幕后推手!你母亲是被你父亲活活逼死的。本来那孩子也难逃劫难,邵敬东不可能放过那个女婴。可是雅男阿姨不忍心,她趁乱抱出孩子,把她送到偏远的孤儿院,保她一命。她现在应该已经被领养,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她说得断断续续,言中有憾:
邵予默的目光不晓得要放在哪儿,他一直知道真相永远是残忍,却没想到竟残忍到这样境界,他日夜要手刃的仇人一直就在身边,原来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以为自己主宰乾坤,原来只是个可笑的骗局。他急几突咳,苍白的脸咳成棠紫色,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阻挠她走近。咳了很久,终于在长长的喘息里停下,“这是你说的坏消息吧?”
“嗯!”她点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仰躺在床上,两只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天花板。
“前些日子,李雅男告诉我的。” 沛宁过去为他把床摇高。
他呵一声,“那女人出了名守口如瓶。你用什么法子撬开她嘴的?”
沛宁顿了下,故意不看他:“我父亲已经不在,守着这个秘密又有什么用?并且,我也要走了!”
邵予默有些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