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邦暴力团》第179章


、水分,在下脘另行转入足太阴经,便更畅快许多。这一回彭子越不敢轻躁,当那元气历足太阴经下脘之后,又徐徐导出其中主流,到中脘入手太阴、手少阳两经,另有余息则沿着上脘、鸠尾、中庭、膻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入喉咙,终于在欧阳秋所指点的天突、廉泉处与阴维脉相会。
令彭子越意想不到的是,就这么默默观想着《无量寿功》所载功法,过了约莫一个更次辰光,连额头入发际五分之处的神庭也有了感应。此穴为足太阳经和督脉交会,向顶门而去,经上星、会、前顶、百会、后顶、强间、脑户至风府,又豁然贯通了足太阳经和阳维脉。如此辗转相生,果尔化铿锵为氤氲,内劲渐轻渐微,筋肉髓血不再强矫贲张,心绪更平复宁静下来。这时再骋目打量,连身躯也不知在什么时刻返却其瘦瘠嶙嶙的模样儿。
彭子越还不敢放心惬意,反手抠住轮皮、侧里斜翦双腿,翻身从车底钻了出来,一口气跑到胡同口花想容照相馆——那店家有个新鲜门面,外头扃着两扇白铁黑漆栅栏,里一层洋式木门,镶着两块半人多高的大玻璃,叫初九的半月斜斜映照,直似雪花镜面的一般。镜中的彭子越果然恢复旧貌,怎一个瘦字了得?他转念细思,片刻之前在车窝里动弹不得的那个胖大汉子如果不是我,又会是什么人?如果那人是我,则玻璃门上柴棱骨削的这人又是谁?这个念头前兜后转,彭子越灵机一动,先将阴维脉与任脉交会之天突、廉泉封了,又将阳维脉与手足少阳交会之风池也封了,再将脑空、承灵、正营三穴亦封住。内蕴一气,偏向下行。
须知凡人一身有经脉络脉,直行曰经、旁行曰络。经凡十二,手足各三阴三阳,络依经而别出,亦为十二之数,复合以脾之一大络、加上任督二脉之旁络,为十五络,这就是二十七气的本元。然主奇经之说者,则将任督二脉及阴维、阳维、阴、阳、冲、带等六脉合而论之,认为前述二十七气中阴脉营于五脏、阳脉营于六腑,阴阳相贯,如环无端,莫知其纪,终而复始——其流溢之气,才入于奇经,收转相灌溉之效。以喻言之,十二经如河川、十五络如沟渠,奇经八脉则为湖泽。有“天雨降下、河川涨流、沟渠溢满、沛妄行,乃流于湖泽”的说法。
彭子越站在花想容照相馆的玻璃门前,所做的正是重演一遍寝睡之际脉气“沛妄行”的过程——彼时他六神无主、心志涣散,原先未曾打通的脉穴自然亦应深闭固锁。而人体一旦摊平,气血沉堕,顺势下导,若无旁骛,也就悠悠入梦了。偏偏上半夜彭子越意绪纷乱、幻象频生,在昏倦朦胧间不觉催动内力,其情正如此刻玻璃上所映显者——彭子越便像一只逐渐吹胀的气球,约莫几眨眼间,自肩头以下倏忽壮大了一倍有余,只颗脑袋还是尖嘴猴腮的旧时模样。这么一狐疑,他不免抬手摸了摸脖梗儿,却发现绕颈一圈好似着了火一般灼热起来,当下拼力攀挤那铁栅栏,想借玻璃上投影看清楚师父给点烙了些什么。不道稍一使力,那呈菱角图形的铁栅栏却像面条似的向两边弯折了。这可大出彭子越所料,心下一惊,原本封绝的六穴登时洞开,彭子越再定睛看时,玻璃上自己的头脸也变了形——一双眼珠朝前暴突,显得大了许多,这正是阳维脉与手足少阳会于风池之后余气鼓荡脑空、承灵、正营三穴的结果——正营在目窗后一寸、承灵又在正营后一寸半,脑空更在承灵后一寸半,脉气由此向前催发,上入阳白穴循头过耳,再入本神穴才得息止。所幸气行周身一圈,到此已无劲爆之力,而本神又是阳维脉的终点,余气冉冉散入颅中,且消且化,彭子越印证这“云合百岳”的功法可谓有惊无险——一颗脑袋瓜子便这么懵懵懂懂地保住了。他索性将铁栅栏又向两旁扯开了半尺有余,上半身紧贴着玻璃,凝视着脖子上那一圈青黑色的绳纹,恍然大悟:自己居然平白多出另一个体态形貌。这么一来,他却拿捏出一条主意,只不知来得及、来不及?当下不敢怠慢,拧身掉臂,直奔永定门而去。一面跑着,一面还自言自语地叨念:“彭子越!你是个孬蛋,做不得此事。彭子越!你是个虫豸,干不了这活儿。”尽这么嘟囔得起劲,彭子越还是一路飞奔到永定门外长春观西侧聚珍堂——是时欧阳秋已经叫徐亮手下特务持橡皮索捆成个蚕茧一般,扔在跨院库房角落,其余六个蚕茧则一字排开,给吊在库房外两株槎交错的大槐树上,吊人的橡皮索柔软而富弹性,稍有几翦斜风吹过,那偌大的蚕茧便上下四方地晃摇起来——不消说,这便是那六位师兄了。
改容易貌的彭子越匍匐在长春观墙头觑看一回动静,寻思此事似乎尚有可为者,登时跃身下地,绕到南侧聚珍堂正门口,深吸一口大气,猛可抬腿踹开大门,直奔前厅。此际正院、跨院四边房舍都还亮着灯火。特务也好、军警也好,都为今夜审讯那欧阳秋如临大敌,荷长枪的、擎火棒的、持电筒的、扛索具的,闻声一哄而出,却没有谁料想得到,此时此刻竟然又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个江湖人物。众人反应不及,彭子越已经飞身蹿入厅中,见围桌坐着的四五个穿着公服的爷们儿。他这厢鼓足胆气,合掌抱个明字拳,平揖半弧,龇牙咧嘴地笑起来:“在下义盖天龙纹强项岳子鹏!听说有远道儿的朋友来见,未曾远迎,还请当面恕罪则个。”
迎头对面一个黑矮子正是徐亮,乍见来人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一双腿子有如房柱般粗圆,上身夹衫前后襟之间居然无衲线,里头微微露着铜浇铁铸的肌肉,不由得升起三两分懔敬之情,当下拱手回礼,口风仍密遮不透,道:“但不知岳兄到聚珍堂来,有何贵干哪?”
“这就怪了——不是你们要找我么?”彭子越虽竭尽所能、强自镇定,可毕竟他不是绿林豪杰,初出茅庐便撞上这等场面,浑身气血翻涌如沸,一条阳脉自跟中便抖动颤跳,一路上行,眨眼间已窜到与任脉交会的地仓穴里。这地仓穴在口吻旁四分开外,左近一无筋、二无骨、三无肉,偏只薄薄一片脸皮,哪里承受得了他内息冲突?两句话才说完,穴眼上便破了个针尖儿大小的孔窍。彭子越自己无甚所觉,看在徐亮等人的眼里却是无比怪状——只见那孔窍之中似是冒出了一滴米粒儿大小的血水,旋即干凝,可自凡是彭子越一吸气吐息,那血水便又抢决而出,浑似绿豆。如此不过顷刻辰光,涌出的血水也益发浊了,径足一枚龙眼大小,其色紫中带黑却不滴坠,仿佛猛然间长出个痦子似的。
徐亮原本不是草莽出身,睹此异状,算是别开生面,不禁分神忖道:这人看来倒像个江湖练家,非但报得出字号,且神色间自有一番英雄气象、豪杰颜色。两相比较之下,先前来的那人看似手脚长大,却道不出个师承祖业,只一口一声替那六人求情告哀,哪里像个得体的人物?仅此一犹豫,徐亮先且不疑有他,摊手示意让了个座儿。但见来人一摇手,双臂环胸,两腿跨了个同肩宽的小内八步,道:“听说有人冒充我泰安昆仑派旗号到处招摇撞骗,可有此事?”
彭子越固然是“吃铁丝儿,拉笊篱——肚子里现编”的一席言语,听在徐亮耳中,竟也合情入理,应声答道:“说不上谁冒充谁。本局情报掌握得十分透彻,这些人都有‘共谍’嫌疑。”
“我怎么听洪英光棍说,这里头其实是‘一场误会’呢?”一面说着,彭子越一面暗里将周身劲气齐聚至右手食、中二指第二关节之处、虚虚抠个拳形,向桌面轻轻点了几下,那三寸六分厚的一张实心原木桌上立时现出几个一寸的凹洞。彭子越继续说道:“咱们侠道中人,最重名声,受不了半点屈谤。他们要真是什么‘共谍’,贵局便处置了;如果有误会,便放人,万万不可坏了我泰安昆仑派的声誉。说我义盖天龙纹强项岳子鹏屈害了些小老百姓,他们可是连蝼蚁都不如的东西!”说到最后一句上,那叩桌二指稍一用力,只见一张桌面倏忽矮下一截——四条桌脚陷地足可半尺深浅,吓得众人不觉都从座中弹跳起来。听来人清了清嗓子,接道:“我是收了些徒弟——却不是叫你吊在树上那几个。我的徒弟们,唉!可惜都在四月里守泰安城的时节,随我投了那整编七十二师的部队作战,却都成了炮灰。贵局——恐怕还是拿错了人。”
徐亮闻言再三寻思,又追问了些泰安保卫战的细节。是役从头到尾彭子越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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