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之诸子百家》第15章


想到几十年过去,还是如此。〃说罢手中匕首一挥,自行削去了左臂上大片衣袖,一条完好无缺的雪白粉臂就这么露了出来。
端木蓉割破衣服之后,将匕首吭当一声掷落在地,左臂略抬,便往人墙走,〃想碰的人,就上来碰碰看啊!不想碰的人,就给姑娘我让开!〃儒家子弟自进门便先学〃男女授受不亲〃,别说见了姑娘家一条赤裸在外的手臂,平时在外若是多瞧了一眼衣冠整齐的女子,轻则挨上几十戒条,重则革去学籍逐出师门。此时见端木蓉露了这一手,立时就有子弟松开双臂遮眼,至于那些头脑比较灵活一点儿的人,却又有谁敢与端木师尊的女儿有丝毫肌肤之亲?真是个粉臂所到之处,白袍子弟们纷纷退散,再加上端木蓉东闯西退的,过不了多久人墙自破,再也挡她不得。
儒生们见端木蓉已然来到花厅之前,个个自觉灰头土脸、面上无光。杨宽文更是满脸羞惭自责。花厅中赵楠阳、辛屈节、杨隼等人,心中虽感好笑,但见了端木敬德与端木蓉父女两人脸上神色,又有谁笑得出来?荆天明、刘毕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端木姑姑竟然是端木老爷子的亲生女儿,两人一会儿看看端木蓉、一会儿看着她身后背着包袱的毛裘,都惊得目瞪口呆。这其中唯有盖聂已在一年多前,便知此事,但盖聂心中思绪纷乱犹如涌泉,也不多言。高石然虽不解个中情由,却不知为了什么,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时之间,花厅里外静得像一潭死水,端木父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全无表情,其余几十个人则如钉死在地的木椿般动也不动。
沉默良久,端木蓉莲步轻移,踏上花厅,屈膝作礼道:〃爹,女儿来跟您拜别了。〃端木敬德那张老脸仍是冷峻异常,看不出与平常有什么不同,见了端木蓉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端木蓉虽受斥责,但她眼神丝毫未曾离开端木敬德片刻,仿佛能多看一刻便是一刻,〃爹,瞧您脸色,近来还是睡不好?每隔一个半时辰便要起身一次吗?〃端木敬德并不答覆,说道:〃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这是女儿为您调制的药。〃端木蓉探手从右边袖子中,拿出两只药瓶,也不递给端木敬德,只是放在自己身前地上,〃爹吃了之后,老毛病自然会好。〃
〃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女儿这次来,并没有别的希冀。〃端木蓉道:〃只是想在离开桂陵城之前,来看爹最后一眼。〃赵楠阳、盖聂等人听说端木蓉竟然要走,都是大吃一惊。赵楠阳刚才得知神医端木蓉竟是端木敬德之女,心中虽感诧异,倒也还略感安慰,至少将来与秦军对战之时,尚能倚着儒家掌教得到神医相助,此时听端木蓉立时便要离去,心中实在希望这位老爷子能够说几句话将她留下。
端木敬德沉默良久,那一瞬间,荆天明突然觉得在大堂上居中而坐的不是赫赫然的儒家掌教,只是一个颤巍巍的老人。
距离上一次看见自己的这个亲生女儿,已有十余年。端木敬德此刻乍见亲女,依稀还能看出她小时候顽皮淘气,向自己撒娇的模样。但这个女儿不守家规、不遵妇道、擅自出走,莫说与陌生男子同处一室了,连死人尸首都敢动手,她种种行径众人皆知,妇人应有之名节荡然无存,有等于没有。端木敬德也不回避端木蓉的目光,但从他口中吐出来的还是那句话,〃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今日一晤,即是永别。〃端木蓉似乎知道父亲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话似的,双膝跪地,说道:〃女儿这就拜别父亲。〃说罢便向居中而坐的端木敬德恭敬的磕了三个头,磕完后也不等父亲叫自己起来,也不理会在场众人的目光,一理裙摆,便站起身来。
〃师弟,我们走吧。〃端木蓉转身叫过毛裘,在众人的目送中走出花厅,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又回头对端木敬德说道:〃爹!自我娘死后,一直是二娘、三娘在照顾您,〃端木蓉一指在弟子群中排在第三的邵广晴,又道:〃众多子女之中,爹最喜欢、也一直带在身边的就是广晴。广晴虽是庶出,但温文儒雅深得您心。您为显得自己至公,要广晴姓三娘的姓,那也由得您。但二娘、三娘照顾您生活起居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另外几个弟弟妹妹,有的爹嫌他粗鄙、有的爹嫌他愚笨,至于妹妹们,爹总认为她们生来便是外人。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什么『从父、从夫、从子』,真是笑话!〃
端木蓉顿得一顿,续道:〃我今日本不想说这些话,只是二娘、三娘还有那些弟妹们,如今深陷鬼谷白芊红之手。我知道爹老讲究什么不修身不能齐家、不齐家不能治国平天下。但为了天下、为了国,爹倒宁愿家破人亡!嘿,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总而言之,我提醒爹一句话,二娘、三娘还有诸位弟弟妹妹们,爹应该想方设法的把他们平安接回来,不能依您的道理将他们牺牲算了。要知道在有些人的心中,家远比国大,远比天下更重要。〃端木蓉说到最后两句时,语重心长的直视自己父亲严峻的目光,丝毫没有退让,说完后再不回头,拉着毛裘,不疾不徐的去了。
端木敬德听了端木蓉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语,气得面目通红、五官错位。他大声吩咐道:〃刘毕!把地上那两瓶药给我拿出去扔了。〃刘毕不敢有违,连忙捡起地上药瓶,〃是。师父。〃
〃还有宽文。宽文进来。〃端木敬德缓得一口气,说话已不带激动。杨宽文在门外听得师父叫唤,连忙入内。〃宽文啊。〃端木敬德还是一派为人师表的口气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天地君亲师之外,怎可任意对他人下跪?你跟为师这么多年,难道连这浅薄的道理都做不到?〃
〃师父……师父……我,〃杨宽文本想辩解,但见老爷子双手气得微微颤抖,赶紧跪下说道:〃是弟子错了。任凭师父责罚。〃
〃那好。〃端木敬德道:〃从现在起,我将你逐出门墙,你不再是儒家弟子了。〃〃师——父——〃杨宽文哀嚎一声,倒在地上,连连叩首道:〃请师父原谅、请师父原谅。〃戚戒浊、邵广晴等弟子见大师兄哭得凄惨,都想要劝,邵广晴嗫嚅半天,一句求情的话毕竟是未能出口。
〃师父。〃刘毕上前一步,跟着跪下,〃大师兄虽是向那端木蓉下跪,却不是对端木蓉跪的啊!〃〃哦?〃端木敬德听了刘毕这话,眉毛一挑,问道:〃此话怎讲?〃刘毕诚恳的说道:〃师父,大师兄之所以向那端木蓉下跪,众人皆知乃是出自於对师父的一片景仰慈敬之心,受礼的人虽是那端木蓉,但在大师兄心中拜的却是师父啊。〃
荆天明站在盖聂身后,耳听得刘毕左一句那端木蓉、右一句那端木蓉,仿佛刘毕从小到大并不认识那位端木姑姑,只是在形容一位陌生女子,心中感到非常不是滋味。端木敬德却〃嗯〃的一声,说道:〃不格物不能致知,不致知焉能行履。刘毕说得有理。既如此,逐出门墙也就罢了,但不能不罚。宽文罚你至官廨外戒律牌旁,站上三天三夜。你可认罚?〃杨宽文听得能重返师门,如释重负,当即说道:〃弟子领罚。〃
〃那好。〃端木敬德站起身来,对厅上众人微微拱手说道:〃没想到让诸位见笑了。〃赵楠阳、盖聂、高石然等人哪里敢说什么,只是慌忙起身。〃人年纪大,就是不行了。〃端木敬德感叹道:〃老朽身体不适,无法稍陪诸位,今日之事只好等到来日再议了。还请诸位多多原谅。〃说罢便转身抛下众人,步履蹒跚的独自走进内室去了。
众人辞出来后皆有恍惚之感,也不互道离别便各自散去。荆天明正犹疑着是否应与盖聂同行,高石然却叫住了他,道:〃小兄弟,你可知道墨家军现在何处?〃荆天明回答:〃是有听说路大钜子等人这几日皆在田头上,但详细情形便不清楚了。〃
〃既如此,〃高石然问:〃能否请荆兄弟为在下领路?我心中有些事放不下,想过去瞧瞧。〃荆天明撇过头去微询盖聂意见,只见盖聂无声的颔首作意,荆天明便一路领了高石然往桂陵城外十里屯、黄家屯方向而去。荆天明、高石然方才在官廨,亲眼目睹了端木父女两人虽则生离实是死别的过程,心中各自有事压着。一路行去,倒是沉默多攀谈少。
此时盛夏已尽,离城越远,乡野的景色也越加丰富起来。连绵阡陌上头东一丛、西一丛黄澄澄的稻谷待收,析凤之风卷着谷香味扑面而来,高石然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小兄弟,我真羡慕你。〃
〃啊?〃荆天明听高石然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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