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十师卷(出书版) 作者:楚惜刀》第64章


傅传红一笑,“难得你会为我吃醋,来,来,让我瞧瞧是怎生模样?”
“咦,你也学得紫颜油嘴滑舌!谁说我难得吃醋?宫里那些妃嫔,还有郡主县主的,不知多爱缠着你,先生长,先生短,听得我两耳起老茧。那什么安平县主,追着送诏书的内监到了乐州,不就是想跟你来北荒?”
傅传红慌忙摇手,讪讪说道:“没有这样的事,县主她自幼习画,是皇族里少有的可造之才……不过比起你,还是差一点。”
姽婳扑哧一笑,玉指戳向他额头,“你呀,我不是没气量的女子,随口取笑你罢了,不必把我抬举得没边没影的。快把你领悟到的和我说说,究竟这库赞好在哪里,你又想通了什么?呀,我先弄饭去,再不走,你的胃都该吃醋啦!”
傅传红笑了起来,想想今次际遇之奇可谓前所未有,谁能想被盗匪俘虏,竟能突破瓶颈,领略到了新的境地?
此后,他会走出怎样的天地,想想就激动不已。
众师一住多日,傅传红观看到更多雪族神妙的创作,对这个传奇的部落充满敬意。日间常有孩子前来纠缠,找侧侧与姽婳的自是极多,不曾想傅传红却是最热门的一位,总有人磨了他画画。他亦不拘束,手边有刻刀,就用利刃削了冰层勾勒,若是有树枝,就在雪上书画,寥寥几笔,气韵流动,见者无不叫好。
有时他用从雪族学到的笔法,酣畅淋漓地摆放线条,涂抹色块,从中悟出更多光影变幻。那些不可名状的笔触,流动欢快的气息,紫颜时常拎了长生一起来参悟,只觉恍若浮雕,竟似要从纸上站起来一般。
最后,傅传红凿冰川为壁,将诸师雕像尽数刻于十丈冰墙上,无视两手生出的冻疮,整日敲打雕琢,终于呈现出一幅繁丽景象。十师各司其职,动态灵活,看得雪族孩子们欢喜雀跃,不时模拟众人姿态玩耍嬉闹。丹眉父子与元阙对这冰雕最为激赏,站在冰墙下揣摩雕法气韵,深有所获。
库赞自从那日捕鱼之后,接连外出打猎,并不和诸师交谈,只管好众人吃喝。见了这群雕之作,库赞惊叹下,特意来寻他。
再见这位雪族族长,傅传红极为客气礼敬,库赞手足无措,听画师滔滔不绝述说学画的感悟。待到后来,库赞脸上扬起光芒,大眼里盛着笑意,憨态可掬地用手抠着冰壁,很有些不好意思。
直到一个拳头大的小洞赫然出现,傅传红才讪讪停下,他太易沉湎在画境中,描述那些美妙绝伦的杰作,令他心神再度高飞激荡。库赞欲言又止,戳戳冰壁上的小洞,犹豫地问傅传红:“你们那里好看的画,是什么样子的?”
“族长想看?”傅传红微一沉吟,“中原历代名画,我凭记忆可描摹八九。”
库赞咧嘴一笑,搓手问道:“你全部画下来可好?”
“族长天赋异禀,师法自然,何须学那些画?”傅传红不解说道,他刚刚挣脱桎梏,不想库赞一头冲进来,“虽然我中原确有不少佳作,触类旁通亦可长进,但族长大人既是师法天地,断不可被我中原笔法束缚,反害了画道真义!”
库赞圆睁大眼,不耐烦道:“你啰啰嗦嗦讲什么胡话?许你偷师学我,就不许我看你们的画?”傅传红愁眉苦脸,反复叮嘱道:“我不是不能画,你不是不能学,但千万别多学……呀,我要怎么说才好?”他生性和气,却自有执拗之处,言下一脸犹豫,不肯让雪族人走了弯路。
库赞冲地上唾了口吐沫,苦恼地道:“你婆婆妈妈的!真像娘们。我想让族里的娃儿学画,你这种画有规矩,好上手,娃儿容易学。”
傅传红一愣,沉吟半晌,终于松口道:“其实瓦格有山有水,鸟兽草木也不缺,昼夜揣摩学起来更好。譬如临摹真山水,有四时变化,有阴晴明晦,有错综起伏,不是修习前人画作能学得尽的。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习画初识,学一些必要的法度是好的,但要超越前人……”
库赞愣愣地问:“为什么要超过前人?”
傅传红一想,这是他的志向,不可以此来约束孩子们,哑然失笑道:“是,你说得对,我把中原的笔墨章法尽数录下,你们族里流传下的画法也要收录,至于规矩法度,我拜你为师,和你一起琢磨,等归拢出条例后,千万记着不可让孩子们只临摹古人。”
库赞露齿一笑,大眼里闪着清澈的光,如雪湖水般熠熠动人。
“你能画多少古人?几十幅?百来幅?不够娃儿们学的。”库赞说得干脆,大手往无边天地一挥,“你怕娃儿们不画真山真水?从生下来,我们就看着瓦格神山,喝着碧玉湖水,吃着星星鱼肉,穿着野兽皮毛,这是我们的根,怎会丢了祖宗的东西,只学你们的画?”
“你说得不错……”
“再说我们画画,心里有什么,就画什么。画得像与不像,根本不紧要。”
傅传红释然一笑,继而越笑越大声。物竞天择,道法天地,雪族山民的智慧远高于他。
至于拜师一说,库赞浑不在意,傅传红却认真备了拜师礼,惹得墟葬和皎镜好一阵笑话。而后一连数日缠了库赞,要他倾囊相授。库赞被逼无奈,把从小如何修习的事和盘托出,连曾经赌冰雕输给一个族人,最后光了身子跳到雪坑的糗事也说个详细。
傅传红居然很有感悟,告诉他正是这场赌局,刺激了族长自强不息奋起直追云云。库赞心头一热,就忘了说其实下赌约的是一位族中美女,虽然他身子被看光光,心头实是欢喜。
转眼众人住了多日,眼看就要立春,千姿与援兵却踪迹全无,众人不免有些忧虑。墟葬安抚诸师道:“玉翎王此去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不会有事,终会派人来接我等。倒是要想法子送出讯息,说服雪族容我们沟通消息。”
紫颜笑道:“且让我去和族长说说。”墟葬道:“你是福将,可是有了好主意?”紫颜呵呵一笑,道:“只须将雪山盗统统易容就好。”众人听了不解,紫颜摇摇手,径自去了。
库赞很是发愁,多了这十来人要养活,每日大鱼大肉伺候,虽然他们颇有用处,但最终该如何处置,竟是一笔糊涂账。听说紫颜拜见,心想无论如何,该示意众人想法从玉翎王手中抠出赎人的财货来。
紫颜观人察相,见到他的表情已知端的,朝库赞微微行礼,谢过连日来的款待。
库赞铜铃大眼一瞪,“为了你们,我们半个月没有出山打劫,存粮眼看就没啦。”
“不知族长有没有想过别的法子,既可安置雪族,又不用打打杀杀,就有大笔的进账?”紫颜笑得狡若灵狐。凭辎重营留下的粮草,仅够全族十天之用,想想他们并不耕作,粮食只能靠抢劫和打猎,也真是不易。
库赞哼了一声,摇头道:“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紫颜抚掌道:“其实与族长如今所为没差,瓦格雪山长路漫漫,崎岖难行,又屡有雪崩和野兽出没,商旅过此无不心惊胆战。此处离安迦、鞘苏的国都皆太远,两国不愿劳师动众费人力、设关卡,玉翎王虽修成官道,道上两百里不见驿站,与他处迥异。”
他省下一句话没说,当初不设驿站的另一个原因,就是雪山盗太过猖獗,神出鬼没,需花十倍气力剿灭,让两国没了心思。
库赞道:“这雪山枯岭的,那些兵娃子吃不了苦,别说是驿站,就是修个城,住几天也逃走了。”紫颜叹息,库赞此人勇猛无匹,又取法自然,灵气逼人,可惜于世俗来往上却是门外汉,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轻咳一声,认真说道:“俗话说,靠山吃山。贵部守着瓦格神山,就是一桩福气。若我等一力向玉翎王举荐,阁下在此开一处关隘,过往商贩一律四十抽一。你留五十人守关,其余人马分做数队,有商旅肯出钱,就护送他们顺利通过雪山群。除去分摊给安迦、鞘苏和玉翎王些许利润,七七八八算下来,依然可赚不少。”
“你说的我懂,和我打劫商旅一样,就是名目好听。可我忙乱一场,要和他们分钱?”库赞瞪大眼,想到要白白送人钱财,远不如抢劫来得痛快。
“分些利润出去,贵部就成了两国官方合法开设的关卡,也得到玉翎王的承认,官兵再也不会对你们如何。那时,阁下想狩猎也好,想习画也罢,再娶十房八房妻妾,儿女成群,哪怕山神也要羡慕。”紫颜啧啧说完,想起千姿以商道统一北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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