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第22章


我这般说话,他也不生气,只平静道:“思悠悠,这不是很好吗。你可以安然无恙,你们赤炎教从此失去连通外界的途径,不再祸害世人,从此生活虽是与世隔绝,却也可以不再受人挑衅干扰。”
我似乎突然不认识他了,用看着陌生人般的眼神看着他:“云安,难道你们修道的人都是这般自私?我们虽是魔教,但我们也有选择的权利。我们选择站在如今朝堂的对立面,于是我们便成了‘魔教’,你们认为这样对世人是好的,但是,我们难道不就是其中的世人吗?为何我们便要孤独地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为何我们便要活该牺牲自己?”
“在你们不涂炭生灵之前,你们的确是‘世人’。”他站起身,把披风全部披在我身上,“天要亮了,他们也快来了,我要离开了。既然你认为你们不应该牺牲,那便好好,活下去。”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你会全部都知道的。”
果不其然,在云安离开后不久,妙清那老道士便带着人来了。他们似乎早有准备,把我囚在马车的铁牢上。这个铁牢中遍布蒺藜,马车颠簸,随便就在我身上划出几道口子。而且在上马车之前,他们就帮我换上了白色的衣裙,于是道道血印在我身上更显触目。
来到赤炎教前,他们进不得去。妙清瞥了我一眼,别有含义地一笑,调高音量,对着湖面高声道:“赤炎教的胆小鬼们,要不要出来瞧瞧你们的圣女?要救她的话,就拿着你们手中的冥寒珠出来换!”
话音落下不久,赤炎教在湖下冉冉升起,那些原本围在湖前吆喝呐喊的道士看到如此景象,纷纷后怕地向后挪。
我心内嗤蔑,也不知谁才是胆小鬼。
我爹和阿蓝站在那条长道的尽头,远远地朝我看来,神色不辨。
“呵呵,赤炎教主,要不要救你女儿就看你了!”妙清指着我,语气里满是他诡计得逞的得意。
“爹!阿蓝!不用管我!别理他们!”我大喊时身体下意识地往前倾,再一次被蒺藜划破的旧伤口汩汩流出鲜血,原本已经干了的暗红又重新变得湿润鲜艳。
“小悠,住嘴!”阿蓝急急斥我。我知道,他不想我乱来。
“哦?这样的话,你便会在阴冷潮湿的地下渡过你的一生,永不见天日,每日被折磨的日子你想必没经历过吧?不然你这小妖女哪还敢这般逞英雄。”
“臭道士!你闭嘴!”我现在这副模样,再加上老道士这般说,只怕我爹会心软。
一道注了内力的低沉声音缓缓传来:“放了她。冥寒珠给你。”爹爹终究舍不得我。
在看到那颗盈着淡雅蓝光的冥寒珠时,我闭上了双眼。
“缚兰咒?!思悠悠,你疯了吗!快停下来!给我停下来,听到没有!”湖面的细柔的微风传来阿蓝狂暴的怒吼。
而我催动咒语的速度不断加快,身上咒光愈盛,在刺眼的咒光的包裹下,身上染满血的白衣赫然已被火艳的红妆代替。
霎时,万倾如茫,仪姿煌煌。
冥寒珠有许多秘密,又例如,其原是火神祝融的法器。火神的丹炉能炼制多种天下至宝,可偏生,在炼制之时,需要一人在丹炉内护法,而冥寒珠正可护着那护法不受炙热之苦。在冥寒珠落在赤炎教之一分为二之后,火神无法再启用丹炉,因为,无人愿意去那足可令人化为灰烬的丹炉内护法。
除去赤炎教之下的火山之患,对于火神来说,不过动动手指的事情。而缚兰咒,正是冥寒珠的宿主献身与火神,去那丹炉内做护法的契约。与火神定下这契约,不过受千年炙烤之苦,我体内有半颗冥寒珠,断然不至于送命。但日后,赤炎教便可得火神庇佑。
阿蓝与爹爹都催动全身内力,试图阻止我,玄铁牢笼在他们强劲的内力作用下,“嘣”的一声炸成碎片,然我,仍岿然不动。缚兰咒一经催动,便只有施咒者可以停止,不受外界丝毫干扰。我很贪心,我宁愿死了,有人记着,也不愿意活着,无人相伴。所以请你们忘记我的自私懦弱,只记得我这一刻。
在缚兰咒光中,我看到了一身火红的祝融天神,还有一道,熟悉的背影。火神说了几句话,那道背影转过身来时,我催动的缚兰咒忽然盛光骤灭。我怔坐在只剩下一片铁块的牢笼上,脑中一直浮现着那道身影,以及火神与我说的几句话。
爹爹和阿蓝急切地与我说着什么,然而我却似乎全然听不见。
我一把推开围在我身边的众人,跃身上马。
我在五清观中,往日云安教我练字的地方找到了他。缱绻的月色之下,他正在描绘着一名女子。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起火神与我说的话。他说,云安已经先我一步,做了丹炉的护法,不再需要我了。他还说,因为云安的前世与他有恩,固云安在身死之时见了他,云安便说,让他代替你做护法,还有免了赤炎教的火山之患,就算报了他的恩情。火神很乐意。火神最后说:“云安在一个月前便死了,可是,他求我再让他活三日,他愿再用千年换取三日。我不能公然违逆天意,只得为他施下魂傀术法,三日里每日只能在人间出现一个时辰。我问他,可还有何重要之事未了,我可替他完成了,也无须再多受千年之苦。可他却故弄玄虚地说什么,百年之后,千年万年也对于他来说也毫无区别,虽然我贵为火神,在这件事上却毫无用处。我从溯源镜中偷偷观察他,竟发现某一天他只用了一个时辰,看你睡觉。今日是第三日了,你抓紧时间,可还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在我出神之际,他正在画上用桃色点缀着花瓣。
“为什么,你这样做毫无意义。”
“冥寒珠以后再无作用,你们可以选择了。入世,或者出世,善,或者恶。”他没有转身,继续手上的动作。
我施术,冥冥的夜色中飘零着沉寂的花瓣。
“画完了?可否给我看看。”我走至他身旁。
“嗯。”
画上的我正撑着下巴趴在屋顶的房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在上课。房屋之外,飘零着温柔的桃色花瓣。
空中的一朵花瓣落在画上未干的水墨之上,画面栩栩如生。
“云安——”我再转身时,伸手便覆上他的双眼。
“冥寒珠在我的双眼上,我把它给你。两千年一过,你便来把它还给我,知道吗?”我眼前漆黑一片,不知他神情如何。
他把我拥进怀中,声音颤抖:“好。”
渐渐地,我手上触及的温度消散,怀中变得空空荡荡。
我这般自私,就是两千年后,我尸骨全然化成泥土,定然也要他记得我。
第二十三章 情不知所起
我醒来之时,正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与另一把陌生的声音在交谈,于是我便继续装睡,在回忆着在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我故意落进无妄池中,司瑾救我,之后便是现在了。熟悉的声音是司瑾,不过此时,那另外一人正说道:
“在无妄池中的发生的事你是否记得?”
“怎么可能忘记。”他说得云淡风轻,但字里行间,我还是隐隐感觉到了丝微泄露而出的决然,莫不是在无妄之境中发生了什么?但如果发生了什么刻骨铭心之事,我不可能全然不记得。
“你又不是不知,无妄之境中所发生的一切全然是假的,何必当真?”
“假?若全然是假,你在这里又是为何。就因为你知道,无妄池水之下,反映的皆是人心中最直接、最真实的想法。无妄无妄,再无虚妄,所以,再世为思悠悠的她,面对心仪的云安,才能毫无保留的付出。”
思悠悠是谁?云安又是何人?
“那也是云安与思悠悠的事,与你司瑾何干。”那陌生人道。
“难道换了个身子,改了个名字,我就不是我了?”
我从他们的对话中了解,云安约莫就是司瑾在无妄之境中的身份,那莫非我便是他口中的思悠悠?若真的如此,我们的计划已然成功了一半!
“如此说来,你如今是认定她是常羲了?”
听到“常羲”二字,我心中咯噔,集中注意力听着司瑾接下来的话。
“我不知道。但世上,只有她对我倾诚以待。”
“也罢,你寻了她三万年,如今终是有点眉目,心中欢喜是自然的。情之一字也只能从心,你便听从心意而为罢。但与你相交相识多年,还是想提醒你,我在无妄池中找到你们时,她身上——”
我听着觉得不妙,便连忙打断他的话:“水……水……”
匆忙的脚步声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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