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刀.十八日》第12章


战争从来不缺乏死亡!
这个并不隐密的山洞维系着我的生命。如果尉迟桥认真,我绝无生路,可我相信他只会派小股部队做例行搜查。父亲已死,他的敌人只剩下薛退甲,而不是我们这些漏网之鱼。
李旺将半个洗净的罗卜递过来,“大少爷,将就吃一点儿,养好精神,挨到天黑,我们就可以走了,到新安,找郑将军,重整旗鼓;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回来给老爷报仇。”
我接过罗卜。李旺心里一定亦明白,父亲一殁,新安已不再是李家的势力。郑百药不可能真心拥戴我,充其量给一个虚名,那反而会令我们彼此尴尬,早晚弄出是非来。
我们已彻底失败。我的归宿亦不是新安。我已想好了我的将来,到新安向郑百药要一笔钱,而后,前往京城,凭皇族身份谋取一官半职,像父亲当年那样一步一步在官场上厮混,寻求和等待机会。洛阳之争,再不关我的事了。父亲在官场中跌爬滚打多年积蓄的实力如今己赔得精光,我只能从头再来。
我不报仇,因为没有仇。命运注定三府之争只有一个最终的胜者,父亲的败亡在于力不如人或命不如人;官场角斗只有胜负,没有爱憎。我不会为耽于复仇而浪费我的时间、精力,还有机会。洛阳之败于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能从此时此地站起,我将不会再害怕任何失败:我还年轻,未来的成就一定将超过父亲。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九章 九月初五 薛弦引
父亲的书房里铺满了地图,多是军用的。他在仕途中从未任过军职,更不要说带兵打仗,这是较军功出身的尉迟桥的一个先天不足;将军队全权交付虹线野,并对他言听计从既出于父亲对他的信任,亦出于无奈,父亲的高层幕僚中唯有他是标准的军人。虹线野被父亲寄予厚望,可战争之初的部署令父亲产生了一些犹豫,薛弦止断然放弃慈润,移防偃师的举动看来效果分明,将战局瞬间盘活,同时动摇了虹线野军事上的绝对权威。父亲感受到一个外行的痛苦,开始恶补军事。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走进父亲的书房,以往总是非召不入。
我一夜没有合眼,两个问题交替折磨着我,令我痛苦不堪,清晨时分我终于决定找父亲好好谈谈。
父亲正埋首在地图与文件堆中,机警地撩起眼看我一眼复垂下目光,没有说话。
我忽然犹豫起来,不知该否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但已进来,必须先说些什么,胡乱地:“李佶还没被发现。”
父亲:“尉迟桥没有认真去找。他已是丧家犬,翻不了天;逼急了,投向我们,对尉迟桥更是不利。”
我向父亲走进几步,仍在犹豫着,又找不出其它话说。
父亲终于抬起头来,审视着我,“有话要说?”
看着他鼓励的目光,我终于下定了决心,点一点头:“我也许想得不对……”
父亲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继续:“我一直在想,昨夜,尉迟桥对我们的判断可以说百分之百地准确,好像有天眼通的本事,将我们的计划全盘看清,行动针对之而胆大得叫人不敢相信。用神机妙算来看他,会不会有点草率?”
父亲深沉的眸子下不知在想些什么,声音冷淡:“你怀疑,我们顶层有内奸?”
我说:“尉迟桥唯一信任的外姓人洪樵隐是他的连襟,可我们顶层参与谋划的外姓有五人之多,他们肯定都能跟我们一条心?虹线野是常胜将军,可他给我们部署的战略却漏洞百出;左战城跟尉迟献还沾点转弯抹角的亲;廷风暮和尉迟先飞当年亦有些私交;云怜花、林阳雨刺杀洪樵隐只是一面之词,无从确认,林阳雨且奉命与尉迟桥联络,最可能出卖我们,没准尉迟桥不卖他的帐,要连他一起干掉,他才发起狠来,跟尉迟桥对着干呢。”
父亲的脸色骤然严厉:“薛弦引,我容你说话是因为我们的决策层中可能确有个别内奸,但你不可以像屑小般胡乱猜疑;没有根据的话我不想听,你也不许说。他们每一个人此刻都是你的战友、亲人、兄弟,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什么同姓异姓,在我,人只有能力与品德,没有姓氏,如果你和弦止将来比不上云怜花、林阳雨,那他们才将是我的继承者,而不是你们。”
我被父亲劈头盖脑的话砸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始回过神来,懊恼不已。看来,我不该急着来找父亲,眼下的情形,将五个外姓人踢出决策层根本不可能,那会令我们薛家军瞬间分崩离析。我们的当务之急不是去怀疑,而是确切地找出内奸。这亦是父亲所需要的。
从父亲的话中我还听到了另一个危险,亦是困扰着我的第二个问题:薛弦止。
薛弦止是我的异母兄弟。父亲膝下不得意,只有我们两个。弦止的娘是我母亲陪嫁的丫头,后来成为父亲唯一的妾。他自幼孤僻,寡言少语,他娘死后,尤其地古怪起来,几乎到了离群索居的地步。我从来没有感觉他会对我构成威胁;直到虹线野出现,将他收为弟子,并支持他在新安组建和训练了一支新军。我没想到他这样孤僻的家伙能练出什么像样的军队,但事实上,他成功了。他的新军成为父亲的掌上明珠,而他亦水涨船高,身价骤增。我不信父亲会将薛家军拱手让与他人,可我的这个兄弟却不是外人,他已严重地动摇了我的地位;这一次果断地易守偃师使他进一步为父亲所宠信,下一次的高层会议中必将加入他的席位。
沉默片刻,父亲的声音缓和下来,“秋波劫没有进展?”
我说:“她需要一点时间。”
父亲点一点头,说:“那个樵夫还在北市?”
我点头。尉迟桥已占领了北市。
父亲:“尉迟桥没去找他?”
我说:“没。”
父亲颔首:“尉迟桥骄傲得很,都说藏刀会站到最终胜利者的一边,尉迟不想沾他的光,或不想让他沾自己的光。”
我问:“爹以为他是藏刀吗?”
父亲:“他是谁已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世人的看法,只要有利于我把他当谁都行。”
我说,“若尉迟桥想通了,亲自去请那樵夫并如愿,对我们不是很不利?”
父亲:“那你就让秋波劫抓紧些,但不要操之过急,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无法控制的,我们努力就够了。”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十章 九月初五 薄轻语
我有一点紧张,毕竟要去见的是一个谜一样的人,一个被称为“天杀星”的人。
此前,尉迟宾许以厚利,让我接近他,摸清他的底细。我拒绝了。一则尉迟宾令我失望,想给他一个不痛快,另外我亦痛恨挑动战乱的人,我无法去取悦这样的恶棍。
曾经,我有一个幸福美好的家,完美无缺。父亲是一位聪明渊博的学者,从我懂事起便是一名叱咤一时的将军的首要幕僚,地位崇高。战争连绵不断,终于有一天,那名将军输掉了一场关键的战役,自己亦战死沙场。父亲被敌军捉住,被斩首。我们举家在两个兄长的率领下逃亡,可一路乱兵,我看着一个个的亲人被杀死被冲散,最终我亦被人掳走,卖到青楼。那一年,我十二岁。
父亲在天之灵,若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一定会后梅没有在襁褓中将我掐死,可人的命运不由任何人的意志定夺。
洛阳在这兵连祸结的乱世中,简直就是一处人间天堂,我便于这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天堂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直到今天。
今天,我又听到看到了屠杀,远没有从前见过的惨烈,可毕竟开始了,并将一发而不可收拾。
尉迟桥在我印象中曾是个豪爽大度、重情重义的伟丈夫,很难想象他会去残杀别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在这一天终于发生,和蔼可亲的尉迟桥摇身一变而成为杀人的魔王,两百多亲薛人士与他们的子弟人头落地。
洛阳城陷入恐怖当中。
这时,我忽然想到了藏刀,生出一个可能是非常愚蠢的念头:他能够带来战乱,一定亦能够带走战争,我应该去见见他,告诉他生对每一个人都很重要,死对每一个人都很可怕,不管为了什么,他都不该将战争强加给人们。只要他答应挽救洛阳,止住洛阳城中正在流淌的鲜血,从此不再在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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