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长安》第132章


“且慢!”
这时台下人群中传来一声喝止,随后一阵清冷气息飞过,飘逸身影瞬息之间飞至台上,落于皇上面前,缓缓站定。
“这人谁啊?”
“哟,这不是公侯将军韩大人吗?今晚真是热闹啊……”
“韩大人也到此了?他不是从来不出席此类宴会的吗?”
……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台上却静默僵持,嬴珩面容冷峭,黑眸如寒潭,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而刚刚登场的韩文殊却是眉心微蹙,眼角捎着几分冷意。
“你怎么来了?”嬴珩低声问,语意沙哑疏离。
韩文殊静静注视了他片刻,唇角微扬,却不是欣然的弧度,噙着一抹苦涩,扬声道:“臣不请自来,还望皇上恕罪。”
嬴珩眸色幽深地看着她,点头轻道无妨,“爱卿现身,可是有何见解?”
韩文殊淡淡道:“这位余公子是臣府上贵客,今晚臣也是与他同来赏乐,臣与他相交多年,甚知他脾性,他这人为人豪爽,出手阔绰,皇上这般问他条件,他自然不会开口提出补偿,将来也不会计较是否自己吃了亏,臣便代好友向皇上索要一物。”
韩文殊神色淡漠,嬴珩心中一痛,面上却不动声色,唇抿得极薄,苍白地问:“爱卿要什么?”
“皇后娘娘手中的翠玉笛。”
嬴珩抬在胸前的手不由得一抖,刀刻般冷峻的脸蓦地白了一瞬,却又转瞬恢复如常,眸风转向身旁静立的萧情,语气有些僵硬道:“这是朕赐给皇后的,便由皇后决定罢。”
萧情正思忖着如何开口,韩文殊清冽的声音再次打断,却是不顾旁人,凤眸深深注视着嬴珩,“我只问你给不给。”
嬴珩紧闭着唇,早已没了血色,却仍是面沉如水,益发沉静,他似不想回答,却又仿佛早早下定了决心。
韩文殊就这样定定地望着他,视旁人如无物,无穷无尽的失望与绝望,无边无际的揪心疼痛,唇角轻斜上扬,冷冷一笑,“臣失礼了。”
说罢,便落荒而逃,不顾众人眼光,飞身而出,衣袖翩然,迷乱了眼睛,更迷失了心神。
狂奔出了锦芳阁,跌跌撞撞地疾走于大街上,不知撞到了多少人,身边充斥着抱怨与谩骂声,可她好像失聪了一般,什么也听不到,世界一片寂静,珩哥是独独只有她能叫的,而那支翠玉笛是他与她一起买的,是他承诺要送给她的。心痛与心碎的触觉来得太过猝然,疼到气血翻腾,一口鲜血涌上喉头,一滴滴染上苍白的脸颊,也浸透了千疮百孔的心。
直到有人往她嘴里送进了一粒药,草木的香气灌入鼻口,她才恍惚回神,身前飘扬玉立的男子,伸出手轻柔地擦去她嘴角的血痕,丝绸帕子拂过脸的触感,是那么刺人,又疼得撕心裂肺。
刘如意将帕子收起,温凉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好受些,“动怒伤身,你这身子受不得怒火攻心。”
“那就忍着。”淡漠绝望的声音从心底发出,面上渗着寒意。
“怎么忍?忍到气血逆行,走火成魔?”刘如意轻轻揽过她的头,把她往自己肩头送,“想哭就哭吧,你就是次次用心,怎么不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
韩文殊安静地靠在他的肩头,双眼干涩,除了疼以外,丝毫没有想哭的欲望,她冷笑,“如果当初我曾给自己留条后路,那时也不会被你狠心毒死吧?”
所依靠的身子好似石化一般僵硬,几乎微不可闻的一震却被韩文殊尽数捕捉,他的手臂在颤抖,身体也不可抑制地发抖,惊诧得难以说出话。
“很多天以前我就奇怪,为什么与他在骊山的山洞里,我会那样绝望,心底的悲凉像是面对死亡时的晦暗,就好像我曾经死过一样,后来我发觉,那种感觉好像是中了蛇毒后才有的,可是我从没中过毒,又怎么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直到刚刚,我才想明白,你懂医理,必定也懂毒经,我在失忆前最后见的人是你,毒药是你给我喝下的,只是天意弄人,我没死。”
韩文殊缓缓从他肩上挪开,她想,也许就是因为真正的韩文殊知道是他下的毒药,才会如此绝望地死去,所以她才会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心潮如此澎湃颠覆,那种绝望的恨意她一下子全都懂了。
她冰寒碜碜地直视向他,嘴角一抹血丝映着脸色苍白如纸,妖冶苦笑,“我再留多少后路,也仍是防不胜防,说穿了,不过还是一个忍字,难不成你希望我报仇?”
“子卿,你听我说……”
韩文殊抬手,冷冷拦口:“不必再说了。”
“过往之事,我已不想与任何人计较,说到底,我还要谢你的一杯毒药,但是今日之事,我若是留下后路,便是从此与他陌路,以君臣的关系,与他平淡相处下去,但是我不想,我会去问清楚。”
即使最后输得惨痛,她也不想活得不明不白。
“等等。”听到她的话,刘如意急切出声,疾步上前追上她,慌忙将她拦下,却被她一甩手脱开。
“你别闹,听我把话说完!”气急败坏之下,刘如意急喊出声,“你已有身孕了你知不知道!”
身子如同雷击,猛然站住脚步,韩文殊不可置信地回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以往温润如玉的男子此刻急红了双眼,墨色的黑眸动容,掺着愤恨与伤痛。
“你说什么?”韩文殊怔怔地问。
“你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刘如意重复道。
“可是之前的天葵……”
“那不是天葵,只是你受了重伤,动了胎气而导致的见红。”刘如意叹息一声,颓然阖眸,“之所以不与你说,只是怕你知道了外面的情况更加激动罢了。”
脸色骤然苍白,心口气血翻搅,难以言喻的滋味在心头回荡开来。原来长久以来陪伴她的那温暖的气息,还有那微弱的心跳,竟是她腹中的孩子!
可是又多么悲哀,此时此刻,孩子的父亲正拥着别的女子花前月下。
“他知道吗?”
刘如意轻轻摇了摇头,满面担忧,“我早知是这结果,便打算由你亲自决定是否告诉他。”
韩文殊凉凉一笑,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丝,朝他伸手,“把你身上保胎的药都给我。”
本就心思聪明,自然也猜到了她的用意,刘如意从怀中掏出紫玉瓶,交给她后,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渐渐结冰。
☆、第一百零五章
韩文殊进宫时,已是后半夜,宣室殿灯火通明,却只余宫人,夏凉看到她后,神□□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引她入殿,便幽幽退下了。
宣室殿内只有她一个人,面前放着一盅汤羹,不用掀起盖,韩文殊也能闻出来,不过是燕窝雪蛤,她苦涩一笑,想必是照着刘如意留下的食谱为她准备的,嬴珩倒是细心,只是这吩咐下人就可办到的事,随便哪个男人也可做到。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高挑的身影挡住了门前的烛光,光线顿时暗了暗,嬴珩的脸埋在黑暗里,被阴影笼罩,莫名多了几分陌生。
“你来了?”冷肃的开口,藏不住的疲惫。
韩文殊苦笑,他怎么会疲惫?
“你去哪了?”关切的话却说得如此陌生,像是质问,却又透着无力。
“送情儿回椒房殿,看她桌上摆着棋局,便临时起兴,与她博了一局。”嬴珩淡淡解释,语意含笑,像是在回忆一件美好的事,“没想到她一闺阁女子,六博棋下得却比寻常家公子都要精湛。”
“她叫你珩哥。”韩文殊出声打断他的回忆。
“我本就较她年长。”
“你把那支玉笛赠给了她,那是我和你一起买的,你答应过我,玉匠雕好后是要给我的。”
嬴珩漠然地笑笑,“我曾与她琴笛和鸣,只知那玉笛更适合她。”
这声音在韩文殊听来,却是如此刺耳又揪心,唇色登时苍白,用力咬了咬,却还是毫无血色,她忍着心中剧烈的疼痛,启齿问他:“所以曾经的诺言,都尽数废了吗?”
嬴珩收起片刻前的兴致勃勃,笑意也僵在脸上,他自然听出了她的颤抖,却终究选择了无视,“人总是会变的。”
“变成什么样?”韩文殊眸光凝水,直直注视着他,“变得违背初衷,放弃诺言?我不信!”
“确是如你所见。”嬴珩略略偏头,回避她的目光,将脸隐在阴影中。
“珩哥……”硝烟过后的一声轻唤,嬴珩身体为之一震,韩文殊将这轻微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一暖,轻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有人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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