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玉传》第60章


“传令下去,其一,在南门辟出块地来,刻碑铭文,择日大丧;其二,死守雁门,不得交锋,擅出者斩。现在,我还要写一样东西。”公孙华道。
两人不约而同得点了点头。
刑笙道:“大帅,眼瞅着快入冬了,咱们从京师带出来的兵,大多都没受过这边苦寒的天气,而匈奴人久居边地,到时,只怕会打得更苦。”
“所以我们要赶在三冬时节前,把这帮蛮子退了。也好,过个好年。”公孙华道。
赵可道:“公孙兄莫不是已经有了妙计。”
“报——公孙太原有笺。”
刑笙笑了笑道:“看来另一条妙计也已经来了。”
“老人”拆信看罢,依旧是毫无表情,转而把信笺递给了他们。而当两人看到最后一行时,也都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看来大帅也觉得此计可行。”刑笙笑道。
“兵强者,伐其将;将强者,伐其情。他的计策,这次倒是与我不谋而合,只是,还欠考虑。”公孙华道,接着冲两人使了个眼色,皆附耳而去,言罢,都是拍手称绝。
“大仗过后,琐事必多,还望两位,好生安抚。”公孙华道。
这两人双手一合,道了声“诺。”便退了出去。于是,中军帐,又只剩下了这个“老人”,借着烛光,伴着雷雨,一个人孤零零得落下了笔墨……
这漫漫长夜蓝白阵阵之下,是血泪滂沱,若是今夜月明星稀,是否,便能相安呢?
也许会有吧,谁愿意辜负这一般良辰美景呢?
可偏偏就是有些不懂风情的家伙,总喜欢搅了风雅的兴致。
明月之下,一身宽大的灰袍把他整个人都罩住,□□的枣红宝马正以月为伴,小道疾驰,莫不有种好风好月好时光,快人快马快归家的感觉。
马上的人手上有鞭,却不曾挥起,而他的旅伴也知他心意,四蹄生风,也从未停下。
“轰!”
正待路人心急纵马之时,只听一声巨响,一张大网是拔地而起,罩出五六丈高!那人也不勒马,□□一提,连人带马便轻而易举得飞了过去。灰袍之中,马鞭一出一收,便听两声惊嚷,一命呜呼。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飞马还未落地之时,只听“嗖、嗖、嗖”又是撕风声声,不绝于耳。那马上的人大袖一撒便闪出点点金光。“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便把那月夜之中的无色暗器尽数击落,随之而来的,便又是阵阵惨叫。
他的一伸手、一投足,都娴熟非常,没有多余的动作,而眉宇间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的距离,也与他稚嫩的面庞截然不同。
待马落下,百步开外便隐隐约约现出一道人影。再近几步,那人突然变大不少。不,马虽是好马,但单以马的速度,绝不可能在眨眼之间把前人景物现得更大,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也在朝自己走过来。可少年眼中,根本没有看到他动过一根手指头!再近几步,来人便看得更清。一身白衫,一柄白剑,除了灰蒙蒙的头发,他整个人都是白的,可他的一举一动,少年,却还是无法捕捉,他就像是个孤魂野鬼,不断向自己逼近!
正是:
晴空月下杀人夜,
鹿死谁手剑未出
第三十九回
死生一瞬,难敌白衣剑
纵横万般,停车羌子笛
马,还在飞驰,人,还坐在马上,白衣,还在那里。
当他们擦身之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也真的什么也没发生。在寻常人眼中,的确是这样。于是马蹄继续哒哒而去,而那一袭白衣,也消失在风尘夜色之中,就像两个陌路人……
少顷,血的味道清晰得钻进少年的鼻子,而□□的马,也红得更加鲜艳……
他一手御马,一手把伤药随便洒在身上,又吞了粒丹药,片刻也不曾耽搁。
而雷雨之下,比他年长的少年,正静静躺在炕上。夜已很深,可炕头的灯,还没灭,不知等了多久,屋外轻轻响起了被雨声淹没的脚步。然后,门轻轻开了。
斗笠、蓑衣,啪嗒啪嗒得滴着雨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少年道。
“为什么?”来人慢慢除了雨具道。
“难道不是因为我已经没法上阵了吗?”
“杀人的法子有很多,也自然有不用兵器就可以杀人的法子。”
“你认为我有法子?”
“你有救人的法子,当然也会有杀人的法子。”
“可这法子太阴太损,我不喜欢。”
“可我们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我们……么……”少年嘟囔着,良久,道:“这法子并不算多高明,你肯定也早就想到了。”
“你猜得没错。”
少年笑了笑道:“既然已经想到,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呢?”
“一个人想的法子,总会有纰漏。”
“你身边的聪明人并不少。”
“可人的时间,往往只够把一件事臻至完美。”
少年看了看他,笑道:“你看我聪明吗?”
“的确很聪明。”
“和你比呢?”
“你聪明。”
“你还真谦虚。”
“在这舒服吗?”
“要是能碰女人,我就更舒服了。”
“等你再好些了,又有何不可。”
少年笑了笑缓了口气,轻轻张着嘴,却再没发出任何声音。那人呢,也是一模一样。
等他们把嘴闭上的时候,便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来人再披上蓑衣时,随手丢给少年一本册子,便消失在纷乱的雨声之中……
夜,尽管长,可也总有尽的时候。等天亮了,雨也就停了,太阳也就出来了。
暖洋洋的日光洒在暗红斑驳的城楼,就像是前朝荒没,重见天日的沉沙折戟。崭新的城门却打着崭新的“补丁”。
这“补丁”,正是三军统帅亲笔写下的“罪己书”。
公孙华睡得很晚,却也是他睡的比较满意的一觉。一旦他睡着了,就算有十面罗在他耳边敲也绝对叫不醒他,所以再见到太阳时,已经到了正午。
“很久,没睡这么沉了呢……为什么啊……”
“老人”这么想着,却一遍又一遍得把脑中凌乱的杂物丢进一个隐蔽的角落。再走进大帐时,只有刑笙一个人半躺着灌酒。
公孙华也不介意道:“老将军是回去刮胡子了吗?”,说着,他又回到了那张被画得乱七八糟的图纸前面。
“对啊,输的一败涂地,我们定的三千,实际上要走的不过才几十个而已。”刑笙笑着,转而又道:“不过,走的人里面,有一个比较特别。”
“哦?”公孙华道。
“百夫长,洛益阳。”还没等“老人”发问,刑笙便道了出来。“此人机敏,可比李斯,我们要不要放他走。”
“这次我们要不要赌一把。”老人道。
“跟您老人家赌啊,那我要先下注。”刑笙道。
“可以。”
“赌什么?”
“就赌洛益阳是忠是奸。”
“我赌他会帮我们,如果我赢了,您要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
“如果你输了呢?”
刑笙笑道:“没什么可输的,要不是您把我收入门下,从小带大,我这条命早没了。”
“看来怎么算,你都不会输的。”公孙华道。
“可是赌局已下,您是断然不会反悔的。”
“老人”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婆娑着面前的图纸,他突然道:“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也许,时间的确长了些,但好在,这条路也快要走完了。”刑笙这么说,这么笑。
“我们之中,所有人也都回不去了。”
“可以啊,只是我们要走的路,还会更长一些。”这一次,他不再笑了。
“回不去的……”
“老人”似是自言自语,轻叹着,徘徊着……“我们不可能回去的”……
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便再没有停下的可能,而那虚无缥缈的时间,正是最好的史书,不偏不倚,记录最公正的文字。
阳光斜斜洒落的房间,也正在这最古老的史书落下并不浓重却必不可少的一笔……
少女的刘海遮蔽着悲伤的痕迹,反复斟酌着朝野各方的动静,而这凝神的思绪却被一阵扣门打断,淡淡唤了声“进”。
角落的暗门便轻轻动了起来。一身麻衫的女孩儿微微欠身,少女便道:“最近城里怎么样。”
“回大小姐,最近城里也不知从哪来的风声,说雁门关大败,不到半日已经是人尽皆知。今早还有一队声势浩大的商队,据说是走丝路的,不过依奴婢看,身怀武艺,绝非泛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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