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尘根》第65章


然亮了,庞大的阵法露出真容,一闪即灭; 看上去就像沿着地面游动一样。地上的符文一路冲进了地牢两扇大门之间的窄缝中; 消失于目力不可及的黑暗深处。
没有人说话; 场上气氛肃穆; 四个巡逻兵连同周围的城主府护卫跪了一地; 在暴雨冲刷下岿然不动; 狄荣山的城主身份昭然若揭。
陆亭云看了眼宋怀尘,轻声道:“要不你先回去?”
狄荣山在这里; 不会有人没眼色的阻拦宋怀尘离开。陆亭云的“回去”还有第二重意思,让他回到肉身中去。
宋怀尘这么回答他:“那也要回得去啊。”
狄荣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那一眼带着他一贯的柔软腔调,但却被雨水冲刷的异常明亮冰冷; 就像他大氅上的翎毛般,再不似平日里的奢华无害。
“下面还有一个不该在的。”
陆亭云下意识的往腰间一按,手下却摸了个空,他的剑不在。
狄荣山没在意他的动作,宋怀尘看见了,不知为什么心中一动,突然对陆亭云无本命剑傍身的不安感同身受。
于是宋怀尘握住了陆亭云的手。
大雨穿身而过,手却实实的握上了,陆亭云浑身一震,扭头看宋怀尘,却见对方一副一无所觉的模样,视线沉沉的投在狄荣山身上。
因为角度关系,黄药师没看见宋怀尘的动作,狄荣山看见了,那冰冷的眼睛里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迎着狄荣山的视线,陆亭云不管不顾的回握了宋怀尘的手。
宋怀尘看他一眼,嘴角扬起一个微小却温暖的弧度,随即转头问狄荣山:“谁?”
狄荣山没答话,直接伸手一抓,从地牢内冲出的金色符文裹着一个人。
这人陆亭云认识。
他松开宋怀尘的手,上前一步:“迟谷。”
这是金谷园道一的师兄,迟谷。
城主府的大阵如同活着的锁链,将迟谷牢牢锁住,大雨冲刷下,被封印了全部灵力的年轻修士显得狼狈,他环顾四周,神色警惕中带着茫然,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抬头露出的一张脸确实俊朗好看,有人因求而不得为他犯险,似乎也说得通。
但当他察觉到自身处境后,眼中的迷茫慢慢被消沉和认命取代,他低低笑了笑:“被发现了啊。”
“发现我就是采花大盗啊。”迟谷回答,他看见了陆亭云眼中的怀疑,继续说了下去,“没有人挟持你,你是自己走来这里的。”
陆亭云眉梢一扬:“我不是。”
“何必斟酌我话中的细节呢。”迟谷觉得好笑,脸上的无奈苦笑更大了些,“你是自己走到了地方,上了我的马车,然后被带来了这里——这样就对了吧?”
“那马车没有马夫却走得极顺畅,好似有看不见的人操纵一般,就像你明明不想动,却还是走了出来一样。”
宋怀尘发问:“你用了什么方法?”
“缫丝的花蕊。”迟谷干脆的回答了,“缫丝是一种植物,因细如蚕丝得名,它的花蕊更是细得难以用肉眼看见。缫丝花蕊采摘下后可培养成活,辅以灵药法阵可培育成类似灵宠的东西。”
“它们能自己行动,完成主人布置的一些相对简单的任务,被它们缠上的人,只能做它们要求的那些动作。”
缫丝从打开的窗户中飘进来,附着在陆亭云身上,控制着他让他走出门去。
陆亭云听见的贴着地面的脚步声,是缫丝在地上游动。
缫丝控制着马匹,让它按既定的路线行走。
“这是一种蛊。”听完迟谷的描述,黄药师直接下了判断,“因为陆亭云之前中过蚀骨香,对蛊毒有了一定的抵抗力,所以才能略微抵挡缫丝的控制,将腰牌扔出。”
“我没听说过什么缫丝。”狄荣山冷冷道,“陆亭云中招了,那被迷晕的八宗修士是不是都已经中了这种蛊了?”
“没有。”迟谷一口否决,“缫丝炼制极困难,哪能控制所有人。”
“那我更不明白了,既然连八宗都懒得理——采花大盗所求仅仅只在美人,那为何要把人放进城主府?”狄荣山扬起声音,“平阳城主府不是铁板一块,但想堂而皇之的将人送进来,恐怕也需要费不少工夫吧?”
“有这个闲功夫,为什么不去多找几个美人?”
迟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放空显得气死沉沉:“因为采花大盗所求,不在美人。”
“采花大盗所求世所不容,世所不容……所以要报复。”
“报复。”宋怀尘开口,“既然选择了采花贼这条路,那必定是困于情。”
“无论是缫丝、平阳地牢、世家府邸布置……这些影响你报复成败的因素,都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安排妥当的。但你却和踏月楼女修定了亲,听小雪峰的语气,应该是最近的事情。”
“莫非这门亲事是强买强卖?如若不是,你不觉得有愧于你的未婚妻子吗?”宋怀尘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迟谷脸上的神色。
宋怀尘说到“有愧”时,愧疚从迟谷脸上一闪而过。
宋怀尘看见了,狄荣山看见了,陆亭云黄药师都看见了。
踏月楼宛芳说迟谷品行端正,看来没有说错。
“你一边觉得愧疚,一边还能做下如此精密的布置?”宋怀尘不相信迟谷就是采花大盗,他承认得太干脆了,要知道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见过采花贼的真容。而他对做这件事的原因含糊其辞,也让人很在意。
说自己是采花贼,又说采花贼的目的不在于人——听上去满是苦衷,都已经被抓住了,为什么还不把真正原因说出来?
“看你的样子,你是真心喜欢你的未婚妻,既然已经有人能让你完全接纳,你为什么,还放不下过去的事呢?”宋怀尘说这话的目的是试探,说完自己却也感慨起来。
正是因为凡世遇到的人让他上了心,对无象殿、鹤亭望的愤懑渐渐就散了。
所以迟谷的行为更显得不合逻辑。
狄荣山直接就问了:“你在替谁顶罪?”
迟谷很平静:“我没有。”
“你要知道,一旦你真的成了采花贼,名声受损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有和你定亲的那位姑娘。”
迟谷将所有情绪都藏了起来:“我是采花贼。”
“可别冤枉别人啊,”从周围巡逻兵一动不动的跪姿中,迟谷猜出了狄荣山的身份,“平阳城主。”
“这么说我就懂了。”狄荣山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采花大盗曾经因为误判进过平阳地牢,估计时间还不短,所以熟悉内部构造。”
平阳地牢的阴湿修士也受不了——被关在里面的还大多被封了修为,只要不是穷凶恶极,长时间关押的囚犯隔段时间就会被带出来晒晒太阳。
“他不是世家子弟,就是被世家奉为上宾的八宗弟子,”为保安全,世家府邸内的布置时常变动,只有经常出入的人,才有把握不触动那些时不时就变了位置的阵法,“而他被关进来的原因,恐怕和陆亭云你有关系。”
陆亭云一愣:“我?”
宋怀尘明白狄荣山的意思:“否则他为什么只抓你呢?”
采花贼,采花贼,说不得便是风流债,陆亭云的魅力,宋怀尘从他两个师妹对他的表现上已经窥知一二。所以他带着揶揄去拍陆亭云肩膀,看对方一脸无辜的表情只觉得好玩。
然而乐极生悲,手还没拍到陆亭云的肩膀,他眼前陡然一黑,霎时间感觉不到身体四肢,雨水的粘湿冰冷却变得异常鲜明,直往骨头缝里钻,带来酸涩的痛意。
明明连身体都感觉不到了,为什么会痛呢?
宋怀尘苦中作乐的想。
然后他听见了一道冷冽的声音:“你怎么了?”
那声音宋怀尘听见过,在幻境中的无象殿内。
宋怀尘自然不会回答。
声音停顿了下陡然变得激烈起来:“……你,你看不见了?!出了什么事?”
一道虚弱得如同蚊蚋的声音响了起来:“天人五衰……”才说了四个字,那声音就颤得不像样,停顿了好久才继续接下去,“我的天人五衰,到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么早!”
面对激烈的质疑,虚弱的声音似乎笑了下,他发出了几个含糊破碎的音节,像是有很多要说的,却都因太过虚弱而成不了句子。
唯一清晰的是这么一句:“我是个恶人,自然……自然要早下地府……还债。”
酸冷涩痛陡然变成烈火焚烧的痛楚,陌生的声音响起来:“你一念改千万人命格,使无辜者枉死,因果轮回,十殿阎罗如今罚你在十八层地狱尝遍枉死者所经痛楚,你认吗?”
回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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