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微雨中》第11章

“妈妈？”肖梦的脑袋嗡地一声，接电话的手因为情绪激动而不住抖动。
“我没有妈妈。”嘭地一声，肖梦挂断了电话，走进自习室。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丁默看到脸色苍白的肖梦问道。
“没事，我有点累了。”正说着，手机又开始振动，依然是刚才的号码。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挂断。对着丁默不解的目光，强装平静地说道。“我累了，今天不自习了，我回宿舍休息了。”说完拿起包，走出自习室。
“哎，你等等，我送你。”丁默边说边追上前。
丁默陪着肖梦静静地走回宿舍，夜晚的路灯下两个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有些事情肖梦不想说，他也不勉强，他只想就这样陪着她，哪怕不说一句话，但是当她需要一个肩膀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找得到他。
“我到了，谢谢你。”肖梦看着丁默。
“肖梦，你放心，不管你遇到什么，我都在。”肖梦很少见到丁默如此认真的一面。她从小没有感受到父爱、母爱的温暖，可是有些朋友，一路以来给了她亲人般的关爱。可是她的父亲、母亲，两个和她有着最深的血缘之亲的人，为什么做不到？想到这，肖梦的眼眶有些湿润。
“好，我知道。”转身上楼，害怕眼泪掉下来。
一回宿舍，肖梦就用被子蒙住了头，那些她不愿意回忆的往事一幕幕浮现。
五岁之前，她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一家人其乐融融。父母会每天接送她去幼儿园，会带她去吃好吃的，也会给她买好多好多零食。当其他小伙伴被父母逼着去上各种特长班，补习班的时候，她的父母给了她一个宽松、自由的成长环境，她可以看自己喜欢的动画片，也可以阅读各种童话故事书。她是小伙伴们羡慕的对象。
他的父亲爱母亲，爱她，也爱这个家。她父亲常说，“我们家里有两个公主，大公主和小公主”。她和母亲听完这话都会缠着父亲问，“那你更喜欢大公主还是小公主？”父亲笑着说，“当然都爱啦。”
美好的生活有一天突然嘎然而止。
那天她放学回家，突然感觉家里的气氛好像不同以往。她的父母严肃地看着她说，“梦梦，我们离婚了。”
一切发生的没有任何预兆。
离婚一词的真正含义，五岁的她尚无法完全理解。
当她目送着父母拖着箱子离开家的背影时，年幼的她隐隐觉得，她的生活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
从此她面对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没有母亲的嘘寒问暖，也没有父亲的喋喋不休，有的只是外婆日渐老去的身影和一声声无奈的叹息。
她的父母从此消失在了她十几年的成长岁月中，仅有的只是几通被她气愤的挂断的电话而已，一如今天这样。
她听外婆说起过他们的故事。她的父亲以前是名警察，她的母亲有一天在公交车钱包被人偷了，她的父亲帮她追回了钱包，于是他们认识了并双双坠坠入爱河。那时候他们工作不在一个城市，恋爱的时候她的父亲每周末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过来，只为了见母亲一面，短短几个小时的见面之后，还要再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去。你的父亲以前很爱你的母亲了。外婆经常会这么告诉她。
她见过他们恋爱时候的照片，在乡间田野上、在奔流瀑布下……父亲缆柱母亲，一脸宠溺地望向他，母亲笑的像个高兴的孩子。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爱情如此脆弱，如此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曾经那么美好的感情一夜之间说变就变。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两个曾经最爱她的人放弃了这个家，也放弃了她。
她恨她的父母，他们把她带到了这个世上，却给了她一个支离破碎的童年。她的童年，多少次被同学嘲笑，多少次被同学欺负。每次受了委屈，她都幻想她的父母能像以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地对她说，“梦梦，不怕，有爸爸妈妈。”但是这种场景一次也没有出现，一次也没有。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隐约知道，父母离婚后，父亲南下去了广东，母亲出国到了美国，他们都已经各自组建了家庭。只不过，任何一个家庭都没有她的位置。
这么多年，母亲打过仅有的几次电话，她固执地选择拒接。电话响一段时间，也就不响了。
是啊，她就是这样容易被放弃。
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打来电话的次数就越来越少，间隔时间越来越长。距离上一次挂断母亲的电话，恐怕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吧。
肖梦以为这次会和以前一样，被挂了电话的母亲不会再打了。
但是，她没想到，母亲发来了一条短信：“梦梦，我马上要回国来，希望能见你一面。”
短短一句话，肖梦看了好长时间。当然，她没有回复。
见面？十几年没见面的母女，恐怕母亲连自己女儿的模样都不认得了吧，想想也真是讽刺。
☆、朋友真好
第二天去上绘画课，肖梦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脑袋也晕乎乎的，走路都飘飘然了。拜母亲的电话和短信所赐，自己昨晚失眠了，几乎一夜没睡。
肖梦内心狠狠地鄙视了自己，“肖梦啊，肖梦，别忘了当初是她抛弃了你，十多年没想着回来见你，现在她对你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你为了一个陌生人有必要把自己搞成这样吗？”
“哎，我真是没出息。”肖梦一路自言自语。
一不留神撞到了迎面走过来的何沐声。要不是何沐声及时扶住了她，恐怕她现在已经四脚朝天了。
“呃，呃，那个，谢谢何老师。”肖梦想赶紧道谢，只可惜没休息好连反应都慢了半拍。
何沐声看到了肖梦脸上的疲惫，“你怎么了？”
肖梦强打精神，“我没事。”转身进入教室。
“今天我们学习写生，现在大家拿上画板，随我去学校旁边的青北公园，这节课我们在室外上。”
教室里一片欢呼，“大自然，我们来了。”
不得不说，春天公园的景色真的很好，一切给人万物复苏的感觉。望着绿树红花，听着泉水叮咚，肖梦感觉内心的阴霾渐渐消散。有时候大自然就是人最好的心灵按摩师。
何沐声倚着大树，神情惬意，手中的画笔肆意挥洒，讲课的语气依然从容不惊，从取景、到构图、到光影、到笔法技巧……短短的时间内，切中要害，一语中的，大师果然不一样。
肖梦按照何沐声讲的画法，尝试画了一下，她正在慢慢体会写生的技巧和方法。
正午的阳光有些炙热，昨晚一夜没休息好，今早又匆匆忙忙过来又没来得及吃早饭，肖梦握着画笔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肖梦发现眼前的树木怎么重影了，鲜花怎么也变成了两朵，好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呢，砰地一声，晕倒在草地上。
何沐声闻声，一个箭步冲过来，“肖梦，你怎么了？”
肖梦仿佛看见了很久不见的母亲，母亲站在幼儿园门口等着她放学，她高兴地扑进母亲的怀里，母亲摇摇手里的冰淇淋，笑着说，梦梦，你看妈妈给你带了什么，你最爱吃的草莓味的。她伸出手去拿母亲手里的冰淇淋，却任凭她怎么努力，怎么努力，怎么也够不到。母亲的面孔渐渐模糊，那支草莓冰淇淋一点点、一点点化了。
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坐在何沐声的车里，车子一路狂奔，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何沐声，脸上的表情比第一次上课的时候还要严肃。
“我们这是去哪？”肖梦问。
“你终于醒了，我们现在去医院。”何沐声看见她清醒了，顿时轻松不少。
肖梦仔细回想，自己刚才好像晕倒了，一定是自己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可是，刚才的课好像还没有上完。
“何老师，我没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再加上早上没吃饭，有点低血糖罢了。您给我送回宿舍就行了。”
“你可以吗？”何沐声发现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比刚才确实好了不少。
“我可以的。真的，吃点东西就好了。”
何沐声停了车，转头对肖梦说，“吃点东西我再送你回去。”
肖梦抬头，发现面前正好是一家粥铺。不得不佩服何沐声的细心和体贴，对于这么久没进食的自己来说，喝粥是目前最佳选择了。
等粥的时候，肖梦还沉浸在自己的梦里。那个母亲手里的，任凭自己怎么够也够不到的草莓味的冰淇淋，就像自己一直期望而得不到的母爱，最后只能看着它一点点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