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兄记》第12章

“师父。”
“前辈。”
待两人在前面的蒲团上坐下之后谷尚紫才开口，“这么多年了，我数次想要告诉你当年的事情，可偏又总是开不了口，如今你来问了，我倒算是解了一个心结，”谷尚紫满含怜惜无奈的看着张愫君，“算来他们俩的事情，开始在三十多年前了，你娘亲是那时候白水天一阁的继承人，江湖上谁人不晓，‘空谷幽兰’谷幽兰，可她去了一趟江南，回来时却带着一个男人，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那时候的师姐比以往都美，整个人都是灵动的，眼底眉梢都是笑意。她说她要嫁人了，她要和那个男人过一生，她要和那个男人一起去遏川，她不愿意继承白水天一阁了。师父自然是生气的，可又知道师姐的性子，气了几天也就允了，可谁能知道之后会发生那些事情呢”
“你哥哥出生在遏川，之后江湖上出了些动荡，白水天一阁一直被人惦记着，那一次差点被毁了，你娘亲知道了，不顾一切的要回来。我的修为没有你娘亲高，在那之前又受了些伤，那一战，你娘亲失了腹中孩子，却也逼走了那些所谓的正道之人。那时候，你娘亲一身红衣站在山门，风呼啸着刮过她的衣角，她浑身失了血色，嘴唇白的惊人，银枪在手，端端的站着，气势凌冽，无人敢靠近一步，直到所有人退去，她才慢慢的倒下，下身满是血污”
谷尚紫淡淡的说着，情绪不见波动，仿佛说的那些事情都只是话本上出现的而已，“那之后，你娘亲养了许久，你父亲为了她和儿子，也离开了遏川。那几年过得平静，白水天一阁受损不严重，恢复的也快，他们一家人云游养生过的也自在，原本说是不可能再生养的师姐也竟然又生了一个女儿，可上天似乎就是不愿意让一对神仙眷侣过的自在，总有人惦记着师姐的美貌，却又忌惮着她的修为，那些龌龊之人就只会做些下三滥的事情，当年的事情虽小，可牵扯在内的人却不少，我听到消息立刻出阁去寻他们，却只在你们当年安身的山谷中找到已经昏迷的阿泽，和在他怀里的你，你可知，当年你是靠着阿泽的指尖血才撑着过了那么多天”谷尚紫说到这里之时，张愫君身子一怔，这些事情她都是第一次听说，爹娘的事情她不记得了，可对哥哥的感情，她不会忘记。
“我后来命人找了许久，却只知道他们夫妻当年被逼到一处悬崖之处，张瑜易没有功夫更别谈修为了，他不欲拖累你娘，逼着你娘离开，可你娘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张瑜易用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窝，你娘痛不欲生，杀了全部追杀之人，同他一起跳了那悬崖。”
“当年的事情涉及极广，那些人多是冲着你娘身上的绝世功法和他们夫妻炼出的那颗三息丸去的，传言说，三息丸能使死人复生，修真者灵力暴涨，就为了那么些东西，就要逼得人陷入绝境，逼得人家破人亡。我纠缠十数年，也没彻底处理干净，这些年，我杀了数百人，只要和当年的事情有牵扯的，我都没有放过，愫君，你哥哥不想你牵扯进来，他想自己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他忍了十几年，就是为了查清楚当年害死你爹娘之人，那年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不过两岁，不谙世事，可他却已有十岁了”谷尚紫叹了一口气，“可你如今也大了，做什么事情都该有自己的决断了。那年参与的人，正道、魔道，还有那些普通人，受过你父母恩惠的人也有不少，人心呢如今还未除去的人里，便有那魔尊弑火，他的事情倒是我前两年才查出来了，正道之中究竟还有多少人还没查清楚，只是那三大世家之中，必有参与之人！这次的丰城一役，你就别去参与了”说完看了一眼在一旁静坐的苏衍。
张愫君听完这全部的事情仍有些愣，却突然仿佛又想到了什么，“那年的三息丸，是否是哥哥吃了？”
谷尚紫转眸看了一眼张愫君，复又叹了一口气，“算是吧。”
张愫君蹭的一下站起来，又一下子跑了出去，谷尚紫连忙撤了门口的那些阵法才算是没伤到。
“怎么了？”苏衍轻轻搂住在回廊下轻声啜泣的人儿。
月亮在薄薄的云层间穿梭，如霜的月光洒在地上、湖面上，清风轻轻拂过水面，搅碎了一池星光。张愫君转身在苏衍怀里哭着，她不多流泪，自从哥哥云游之后更是没有再哭过了，苏衍在暗处守了她多年，自然是晓得的，如今她这番模样，怕是听了刚才她父母之事伤心了。
张愫君低头哭了一会儿，逐渐的平复了下来，离开了苏衍的怀抱，在回廊下坐了下来，转头盯着湖面的星星点点，“我自小因为灵气太盛的原因被不少东西盯上过，有人有魔有各种邪祟，那时候哥哥为了我日后过得安稳，自求去了文宁，他那时对我说，他会好好修行，成为大侠，然后回来护着我，让我不受一点伤害。我那时候小，既因为哥哥的话开心又不舍的他离开，我们那时候才刚到遏川，谁都不熟悉，之后哥哥离开，二伯把我放在掌心里宠着，我便那样无忧无虑的长到了十四岁。我从来不知道哥哥背负了那么多，如今想来，他那年选择了入曾家也是有他的打算的其实师父之前说的我还是有些印象的，那山洞里的味道我到现在还隐约记得，带着血腥气，逐渐冷下来的怀抱那颗三息丸是哥哥吃了，可到头来却又进了我的血脉哥哥这些年不愿意出现在我面前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一定是不想我也掺进去可他每次偷偷地来看我的时候，其实我都知道”张愫君说着又低了头，把脑袋埋进自己的臂弯，重重的吸了几口气，“我想明天开始闭关一阵子”
“好。”苏衍的手顺着她的头一路到她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我在这里守着你。”
☆、重回遏川
张愫君闭关之后不久，谷尚紫也重新开始闭关，可别看这主事的人闭关了，整个白水天一阁倒是运转的一切如常，苏衍在小屋里住着，也不到处走动，最多在九曲廊桥上走一走，多数时候也是在打坐休养，只是来送餐的小厮不止一次见到他目光温柔地看着手里的一块莹白玉石刻件。
张愫君出关那天阴雨绵绵，她吐出一口浊气，取了一颗药丸吞下，等到周身的灵气平静下来了才走了出去。她知道苏衍在等着自己，却没想到走出门一抬眸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衍。
“等了很久吗？”她皱了皱眉。
苏衍上前在她腰间挂上一枚玉刻件，又捋了捋，笑着说，“没有。”太久没见你，等不及了。
张愫君伸手拿起那玉刻件瞧了瞧，嘴角带笑，“是不是太久没见我，等不及了。”说着揽着苏衍的胳膊往外走。
“我闭关前师父曾跟我说，若想知道当年我娘的事情，还得往遏川走一趟，正好我也有许久没回过家了，反正离七月十五还有一个多月，咱们去一趟遏川？”张愫君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
苏衍自然是没意见的，他正好也有事要与遏川张家的家主说。
他们这边收拾了行李又揣了不少的丹药便御剑往遏川走了，这次取的是人少之道，便没有同阳安那般不许御剑而行的城镇了，不过三四天就到了遏川城外。
遏川张家的宅院比起阳安宋府来不知大了多少，可在越靠近张家的时候，张愫君的脚步愈加的慢了下来，许是近乡情更怯罢，自从去了白水天一阁她便没有再回来过，算起来也有五年多了。
“是表小姐回来了吗？”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张愫君和苏衍身后传过来，声音略微颤抖着，带着疑问却又有着期待。
张愫君一下子握紧了双手，咬了咬下唇，慢慢的回过身，看到了身后那人，“李婶儿，是我。”李婶儿比她离开的时候苍老了好多。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些年在外面吃苦了没呀”李婶儿一下子落下泪来，张愫君在张家住着的时候衣食住行多是她在打理的，一直就把这小姐当成自家孙女一样的照顾，之后张愫君离开，她又是担心又是心疼的，现在可算是见到了，“小姐回来了，赶紧回去见见老爷去，小姐走的这几年老爷担心的不行，可又不方便去见你，唉眼瞅着就老了”
张愫君听了心里一滞，一下子闷得有些难受，眼眶又有些发酸了，她连忙吸了几口气，站在影壁处缓了缓，才绕过影壁走向大厅。
张瑜珩得了门口守卫传来的消息之后就在大厅里候着了，可在见了张愫君的那一刻手都忍不住抖了起来，“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轶丫头啊，总算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