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婚姻》第59章


裴鸿衍是拿什么代价把她换出来的?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裴鸿衍到邵宅去,用钥匙打开了门,和邵世荣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邵世荣和他在前些日子里厮混在这客厅的沙发,看电视,下围棋,还曾谋划过应对裴本怀的策略。现在,邵世荣看着对面的裴鸿衍,脑袋一阵一阵地轰鸣。
“是你做得?”邵世荣无法镇定,真是万万没想到,裴鸿衍和他少说有二十年的交情了,他给他玩这个?
裴鸿衍无话可说,他本也没想着能将邵世荣一瞒到底,此时只说:“我对你不住。”
邵世荣静默了一下,和裴鸿衍在客厅里打起来了。
裴鸿衍刚开始没还手,但眼见邵世荣打得“上头”了,就自卫几下,邵世荣看裴鸿衍还敢还手,就打得更拼命了。两人上次打架还是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为了一个早忘了名字的女人,当时血气方刚的,打就打了。没想到现在两人一把年纪,还能再地板上滚来滚去再“血气方刚”一回。
裴鸿衍于打斗中看见邵世荣愤恨的一张脸,心里百感交集,他这个朋友,涨多少岁数,还是摆脱不了一点痴气蛮气。但这也不算是坏事,邵世荣做事有数,对外人,心还是硬的;对亲近的人,总要软那么一下子。
裴鸿衍明白,邵世荣亮了拳脚,就是不会要对他深究了。
最后管家带人把他们分开。被一个年过古稀的长辈劝着,邵世荣甩了胳膊,到楼上去了。
裴鸿衍在楼底下拿佣人递上来的药水擦脸,最后走到楼上,邵世荣门都忘了关,裴鸿衍握着碘酒推门而入,邵世荣坐在椅子里吸烟,脸面青紫一块,红肿一块,少了点怒气戾气。裴鸿衍把碘酒放到桌上,邵世荣仍吸着烟。
裴鸿衍坐到他旁边,也点了一根:“你没有见,甄沛莹过得苦。”
邵世荣拿着烟斜眼瞥了裴鸿衍一下:“我让你抽我的烟了么?”
裴鸿衍暗地里笑了下,笑邵世荣的痴缠气。他抖落了烟灰:“世荣啊……”
邵世荣良久闷闷地说:“之前你被裴本怀逼下台,我也没有尽力。” 
裴鸿衍站起来:“你可别,”他走出房间门了,一面说着:“这哪里算你的过错了?这次的事,你不怪我就好。”
邵世荣只是低头抽烟。 
他想了一会儿事情,终于明白来一件事:孙妙眉既是被裴鸿衍强行掳走的,那证明她和裴本怀也不是真心实意的——他的妙眉,实际是中了裴本怀的算计了。
邵世荣又想着裴鸿衍说甄沛莹过得不好,在裴本怀那,他戚戚地想,孙妙眉是怎么着了?
☆、血与肉
裴鸿衍结束了邵世荣这边,立刻去见了甄沛莹,他怕甄沛莹想得太多,休息不好。实际上甄沛莹的确醒着,却不是思虑的缘故,她近来真的难以入睡了。夜里裴鸿衍抱着她,她仅是闭着眼,在天快亮的晨雾里昏昏沉沉几十分钟。
裴鸿衍脸上还带着碘伏痕迹,甄沛莹看见了,却没有问,她此时更关心另一件事:“孙妙眉现在在裴本怀手里,是吗?”
裴鸿衍没有否认,也没有给出肯定回答,他只是伸手搭上了甄沛莹嶙峋的肩头,四下里看了一圈:“这里比原先住的小,明天就回去吧。”
甄沛莹打落了裴鸿衍的手,又问了一遍:“你拿孙妙眉和我交换,是吗?”
裴鸿衍注视着她,说:“是。” 
甄沛莹凄惶了神色:“裴鸿衍,我不值得。”
裴鸿衍说:“你不要多想了。”
甄沛莹却摇头:“你要我怎么面对孙妙眉,我罪孽太重,怎么还去连累别人……这,这,”她喃喃两句,把最后未完的话在心里说了:这人世间,我怎么还有颜面留恋下去呢。 
裴鸿衍不知道甄沛莹一心寻求的解脱,他更觉得人各有命,他和甄沛莹是苦尽甘来,而孙妙眉和裴本怀,是有一段未了的机缘,就算不是他,也总有一天纠缠到一处的。
裴鸿衍只想,邵世荣这一槛他也迈过去了,从今往后他和甄沛莹就是一双在阳光下走着的璧人,未来长长远远,看着是亮堂的。
甄沛莹在裴鸿衍的怀抱里阖上了双眼,那干涸的流不出泪的眼睛发着胀,她脑中更有一根筋在抻着,蹬蹬蹬地绷着她的神经。她实在无法入睡,戒毒,也实在难熬。
她不能再这样负债累累地活下去了。
晚上裴鸿衍做了一个梦,梦到甄沛莹小时候,他开车去送她上学,甄沛莹背着双肩包从车上跳下来,转过头对着车窗里的裴鸿衍轻轻脆脆地说一声:“哥哥再见!”,然后在太阳底下打着伞,走进学校里了。裴鸿衍的车子停在校门口,正瞧着她半道上遇着一个女同学,两个人一起凑到阳伞下,相携着向教学楼走。
走着走着,甄沛莹在伞下回了头,望了一下远远的、隔着学校银白色伸缩门,裴鸿衍坐着的那辆黑色汽车,又挥了一下手。
那时候天光亮的晃眼,大大的日头下,甄沛莹细格子的校服裙子晃动着。裴鸿衍在梦里点了一根烟。这支烟吸了很久很久,裴鸿衍捻灭了烟头,就在凌晨的几声鸟叫里醒来了。
枕畔没有甄沛莹,裴鸿衍起来,房间就这么大的地方,他在浴室里找到了甄沛莹。
和一池汪汪的血水。
邵世荣在孙妙眉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支用过的验孕棒。上面两条红色杠子。他从未翻过孙妙眉的东西,也许是算准了这一条,孙妙眉把这支验孕棒藏在了这里。
邵世荣不是故意来翻孙妙眉的抽屉的,他在今天,收到了裴本怀给他的大礼,旧词新曲,依旧是相片,装在信封里。邵世荣有力气拆开,再没力气看第二眼。
一张照片是孙妙眉躺在一张手术台上,无影灯已经开了,孙妙眉身上盖着蓝色的无纺布,安静如一个玩偶,失真似的,邵世荣很久才分辨出是孙妙眉。
剩下一张则是一个不锈钢的医疗器皿,尖锐的镊子还在一旁,里头盛放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一个月的婴孩能生产成什么样子,邵世荣只看清一条囫囵附着黏膜的,蟾蜍腿似的东西。
宋思明告诉裴本怀邵世荣要见他时,裴本怀坐在孙妙眉旁边和她一同吃水果,裴本怀是走到一旁听宋思明说的。宋思明等他的回应,裴本怀却看向窗边的孙妙眉,她坐在地毯上,低头剥着一颗桂圆的壳子,裴本怀道:“下午吧。”
宋思明走了,裴本怀到孙妙眉旁边,站着摸孙妙眉的头顶,孙妙眉从果盘里抬起头来,裴本怀掌下的孙妙眉的脸小巧而清丽,裴本怀不由一笑:“妙眉,你在我这里几天了?”
孙妙眉摸不清裴本怀的意思,他说的好像是孙妙眉主动待在这里似的,但她也回答了:“一个星期?”
裴本怀道:“十天了,”他低头看着孙妙眉:“我让你回邵世荣那里一趟,好不好?”
孙妙眉睁大了些眼睛,裴本怀说得是什么话?她没想到,裴本怀还能把她送回去。她也想过裴本怀有天不要她了,毕竟她年纪不小了,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可至少也是在裴本怀玩腻了她,可是裴本怀,连玩都没玩呢。
裴本怀不是没压过她,箭在弦上,裴本怀自己停手了,他对孙妙眉说:“没有到那个时候。”
孙妙眉不知道裴本怀说得“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她知道了裴本怀不会碰她,只当一座佛似的好处好喝供着她,她少了很多警戒,倒是能客观地审视裴本怀这个人了。
裴本怀心狠手辣,笑里藏刀,但有些地方,孙妙眉有了些同情和怜悯的。这点怜悯生出了头,孙妙眉又想到那次真人秀录制结束的晚上,裴本怀在浴室给她的那一通折磨,就是警告她不要“可怜他”,要“怕他”,都不要怜悯他。于是孙妙眉对着裴本怀,也没造次什么了。
两人的相处算是和谐的。
裴本怀说完了这话,也没有再解释,他坐在地板上,和孙妙眉一起再吃起了水果。裴本怀觉得,吃水果这么平凡无聊的事,只因和孙妙眉一起,倒变得乐趣无穷了。
他中午还和孙妙眉吃了午饭,然后看孙妙眉在地毯上做了一点拉伸的运动。下午,他到茶馆的楼下,与邵世荣碰了面。
邵世荣已经平复了很多了,但裴本怀开了门,现出一张如玉的脸庞,邵世荣眼前晃了好几下那团盛放在不锈钢器皿里的血腥碎肉,他喉头涌了一团血气,兀自压抑着,对裴本怀点了下头。
裴本怀进来落座,邵世荣一双眼飞出去,眼锋像刀刃,直盯着裴本怀,裴本怀进了房间,身后却跟着一个粉面桃腮的旗袍姑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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