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缥缈录5》第61章


狗,飘忽如鬼魅。朔北武士们焦躁而愤怒地挥砍多数都落空了,他们最初的骄傲渐渐变成了恐
惧,他们有种强烈的感觉:
世界颠倒了,他们原来是猎人,但如今变成了猎物!
更可怕的是那些漆黑的羽箭,从两翼不断地投射过来,几乎每一支箭都准确地命中了什么,
要么是马的脖子,要么是人的胸口。朔北部武士也会在马上放箭,他们中不乏一些能射落大雕
的好射手,可是高速骑行的时候,剧烈起伏的马背会让所有弓箭都失去准头,这时候武士们只
能拉满弓向前发射,只求投出去的箭矢密集有力。可是对于那群黑衣的射手而言,每一枚羽箭
都是宝贵的,他们亲手削制这些弓箭,制箭的时候向盘鞑天神祝福,愿风的力量被加持于这些
箭上。这些箭,每一枚都是用来品尝敌人血液的。
一千名黑衣射手分为了两队,踏着雪尘高速奔驰而来,他们的队形是带着一线长弧,仿佛
一柄斩向朔北军侧翼的长刀。朔北武士们尚未明白过来的时候,他们在颠簸的马背上张弓搭箭,
五百枚漆黑的羽箭差不多是同时离弦,这一波箭雨中上百人落马。当后面的朔北武士举起蒙着
牛皮的小盾试图抵挡时,黑衣射手们把弓指向了天空,这一次他们的箭是射向天空的,更高、
也更远,走了一道巨大的弧线后向着朔北军中央坠落,又是上百人落马。那些黑羽箭覆盖的范
围异常得集中,不过直径五十步的一个圈子里,可箭的密度之高,没有任何人能幸免。
当朔北部的精锐试图出阵劫杀对方的骑射手时,这些骑射手已经鞭策战马在雪地中走出一
条大弧,从两侧迅速地脱离了战场,只把飞扬的雪尘留给朔北武士们。
不多时,这些黑衣射手便再次出现在两翼,又一次把致命的箭投射过来。他们的袭扰比正
面那些凶猛如野兽的奴隶武士更加危险,更多的朔北武士们没有死于弯刀,而是死于弓箭。
“鬼弓!鬼弓!”百夫长嘶声咆哮着,“举起盾牌!所有人!举起盾牌!”
他回忆起青阳还有这支秘密的军队,他没有想到这支军队会在开战之初就被投入战场,更
没有想到这些射落大雕的箭具有何等强大的力量。他自己刚从马鞍上摘下盾牌,一支黑色的羽
箭已经迎面而来,他敏捷地提高盾牌掩护自己的咽喉。他听见低微的闷响,仿佛朽木被利器洞
穿,随即他感觉到喉咙间灼烧般得痛,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向着雪地栽落。
箭洞穿了他的盾牌和喉咙,狼牙制成的箭镞从他后颈露出一个指节长的锐锋。
更多的人落马,浩瀚的雪原上,鬼弓在两翼组成的长刀阵形对陷入混乱的朔北大军反复斩
击。
不花剌把弯刀插在雪地里,倚着刀柄喘息,两侧的奴隶武士立刻补上去掩护了他的空档。
不花剌大口地吸气,剧烈地咳嗽,他是鬼弓的领袖,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休息,不知道多少奴
隶武士已经被马蹄踩进了雪地深处,他向着任何方向走一步都会踩到敌人或是同伴的尸体,他
在心里对自己大喊说现在只需要作战,不能休息,绝不能休息!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在近身格斗
上,他远远不如这些由木犁亲手训练的奴隶武士,这些年轻人仿佛不知疼痛也不知畏惧,同伴
倒下了他们不去救护,只是扑向下一个敌人;自己受伤了他们也不哀嚎,不花剌亲眼看见一个
被砍断了胳膊的年轻奴隶带着血花扑倒在雪地里,随即他狠狠地含住一口雪,同时解下自己腰
间的牛皮带子把断臂缠起来以免失血。他含着那口雪再次站了起来,像一只沉默的豹子那样扑
向了下一名敌人,他又砍落了两个朔北骑兵,直到他被一杆枪洞穿胸口,他才把那口雪合着鲜
血吐向空中,无力地倒在雪地里。
不花剌低下头,看着自己那柄弯刀的刀口已经崩得满是缺口,他想那些年轻的奴隶武士其
实也和他一样,体力即将耗竭,战刀近乎崩碎。他们这样的战术是豁出性命的战术,现在他们
占据了上风,但是他们的生命力即将耗尽,那时候被压在后面的大队骑兵冲过来,会在一瞬间
吞没这支脆弱的步兵。
还有多少朔北武士?还能坚持着挥刀多久?高傲的青阳骑兵会不会来救这些濒临死亡的奴
隶?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合让不花剌浑身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看见一柄长刀
从上方直劈下来,带着鬼泣般的啸声。他右侧那个奴隶武士上前一步,横刀架住了那柄刀,但
是两刀相交,奴隶武士的弯刀微微一震,崩断了。朔北武士提起战马,随着战马马蹄落下,他
借力再斩,一刀把那个奴隶武士的头颅从中央劈成两片。
野兽般的狂嚎和暴怒笼罩了不花剌的内心,他猛抓起一把雪吞在嘴里,迎着刀锋前扑。那
柄刀斩到他肩头的瞬间,他扬手抓住了那个朔北武士的手腕,锁住了那柄长刀,随即他破损的
弯刀在空中划过肃杀的弧线,把那只握刀的手砍了下来。不花剌再踏进一步,全力把弯刀贯穿
了朔北武士的小腹。
他回头看了那个倒在雪地里的奴隶武士,看着他年轻的脸裂成两半,睁大的眼睛里再没有
一丝生命的气息。他仅有时间看一眼,他背后如潮的朔北武士们再次扑到,他竭力想靠着这一
瞬间记住那个奴隶武士的相貌,但他明白只是一种妄想。他默默地笑笑,忽地转身,扑向前方,
他冲上去,和那些奴隶们并肩挥刀,并肩吼叫。
他感觉不到疲倦了,也感觉不到肩上伤口的痛楚,他分不清身上的血到底是自己的还是敌
人的,他不再想什么时候这支军队的力量会耗尽,他想这就是这些奴隶截士的生存法则:只要
活着,就继续挥刀。和父亲曾教导他的一模一样,不花剌甚至觉得喜悦。他知道这些奴隶武士
们为什么不救助伤者了,因为他们的生命是一体的,就像刚才那个奴隶武士用自己的命换了不
花剌的命,不为什么原因,只是为了保存最大的力量去砍杀敌人。
只要最后一个人还活在战场上,这支军队就没有死。
有人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不花喇刚要转身挣脱,看见了木犁半边蒙着鲜血的脸。
“不要再突前了,巴赫的骑兵正在接近我们,他们到的时候,我们向两侧散开,让巴赫正面
冲一下敌人。”木犁说。
“巴赫来了么?”不花喇的杀气稍稍平复,感觉到身体里的全部力量都被抽干了,几乎就要
软软地坐下去。
木犁抖了抖狼锋刀上的血;“贵族里我相信巴赫·莫速尔。”
最前面的奴隶武士中忽然出现了波动,他们原本压迫着朔北骑兵不断地后退,但是这强烈
的攻势一时间被遏制了。几乎是在同时,不花剌听见了低沉的吼叫,就像是远处山巅的闷雷。
不花剌立刻看向吼声传来的方向。木犁矮小,目光不能越过众人的头顶,旁边的奴隶武士
立刻蹲下,让木犁登上他的肩膀。两个人同时抽了一口冷气,同时前面的奴隶武士开始向后缓
缓地撤退,他们对面的大队朔北骑兵并不追击,而是缓缓地散开,让出了一条巨大的通道。
一头咆哮的巨兽出现在朔北部的骑兵大队中,它足有三人高,浑身包裹在棕色的牛皮和黑
色的铁钉组成的甲胄中,头上六枚磨得发亮的刺角,尖端也都用生铁包裹起来,一个巨大的铁
面整个罩住了它的头部,只露出红得如火炭的双眼。它被铁链束缚着,十二个精壮的朔北武士
向着各个方向拉扯这些铁链,令它不至于失去控制。可这野兽显然已经兴奋起来了,拼命地甩
头,四脚踏地,身体剧烈地前倾。
“后撤!后撤!”木犁举刀,大声下令。
奴隶武士们加速后撤。几乎是同时,十二个朔北武士放开了铁链,那头野兽终于摆脱了枷
锁,狂吼了一声,低下头,六枚尖角向前,向着奴隶武士们狂奔而来。朔北武士们全体后撤,
只有一名负责拉住铁链的武士没能及时闪开,被一截铁链卷住了腿,在雪地里拖了几十步才自
己挣脱出来,带着满身冰雪,掉头往回奔跑。
这头野兽的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所有战马都显得渺小细弱,它奔行起来如同一架满是铁
刺的巨型战车,震动着大地,雪尘扬起到两人的高度。不花剌很快意识到这危险远比他想的更
大,那野兽奔跑的速度胜于骏马,大约万斤的体重会把任何和它正面相撞的人拍成肉泥,何况
还有那些如同长枪的角和甲胄上两尺长的铁刺。
“是‘战锤’,发疯的‘战锤’。”木犁低声说。
“战锤!”不花剌低声重复了这个名字,深深吸气。
这是个传说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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