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永恒的刹那里等你》第26章


事实上,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逗留松风镇的期间,他几乎也要以为拆迁已成定局,再无转圜余地。然而松风中学一位名叫尤瞻的学长从自家旧书馆里筛选出了所有与青柏巷有关的地方志,一条条列到拆迁组负责人面前,之后又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辩论,才得到了政府对青柏巷文化价值的认同。对那名学长,他满心佩服。
他完成了他所无法完成的事,佩服之外,还有着深深的感激。
“哇,那就好那就好,不然过年过节我可没老家可回了。”谢光沂夸张地啧啧叹道。随即她听出了林嘉言刻意压低的嗓音,忍不住打趣,“阿秋在你旁边?睡着了?”
“嗯……”视线落到身边的女生身上,林嘉言的目光变得柔和,“她很累了。”
“难怪,之前她还哭得跟天快塌下来似的。”似乎被谁催促着,谢光沂只得说:“那我先挂了,放假再回去看你们两个小朋友。”
松风镇与新台市之间新修了一条高速公路,其间有一段线路高出地面很多。青葱碧郁的农田成为被俯视的对象,间或一两口小池在日光照耀下波光粼粼。视野开阔而一望无际,湛蓝天幕仿佛是倒悬的画布,丝缕奶白色溢开来,成为一副绝妙的抽象作品。
车子转过一个弯道。秦锦秋身子一歪,脑袋磕到林嘉言肩膀上。但她睡得相当沉,对此浑然不觉,还又凑近了些,往他怀里偎了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好眠。
林嘉言哑然失笑。低头望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心中似乎有某个角落渐渐软化。看着她的时候,好像总是会不知不觉地笑起来,心情也会变得轻松。真是个神奇的家伙。
见她睡得安稳,林嘉言也不禁感到些困意。神经紧绷了好些天,骤然间松了弦,反倒觉得心口空落落的。
算了,睡吧。
他微微扬起嘴角,也闭上眼,不多时便进入梦乡。
车厢有节奏的轻微颠簸是绝佳的催眠良方,乘客们的小声交谈也渐渐平息。司机调低了音响的音量,舒缓的乐声在狭小空间内静静流淌,如潮水一波波冲刷耳朵。气氛安宁而静谧。
林嘉言睡熟了,因此没有注意到,本该沉眠的秦锦秋此时倏地睁开了眼。
她直起身,怔忪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方才自己是枕在对方肩膀上的。歪着脑袋太久,以至于脖子有些酸疼。
端正坐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脊背,意识渐渐回炉。秦锦秋偷偷瞄着林嘉言的睡颜,神思忽然有些恍惚——有多久没看到他睡觉的样子了呢?他的睡眠似乎总是很浅的,即使是一同在院井里打瞌睡,他也总是迟睡先醒的那一个。而他醒了也不爱叫起自己,反倒感到有趣似的看着,乃至于每每睁开眼总能从极近距离处发现他兴味颇浓的双眸,搞得受惊不少,连连担心自己是否有流口水生眼屎等等不雅行为。
他到底在看什么?
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林嘉言单手支着下颚,头微微低垂,刘海滑落,覆盖住了轮廓秀气的眉毛。望着眼前面貌清秀的少年,她忍不住回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圆润可爱的小男孩。奇妙的是,尽管过了这么多年,记忆中与他有关的每一个影像都依然明晰。
它们将被永久地珍藏。
秦锦秋静静地望着他微蹙的眉心,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伸手为他抚平那一道褶皱。然而她只是叹了口气,强压下那种渴望。尽管青柏巷之事已圆满解决,她的心口仍压着一块大石。
先前与颜欢的一段对话,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回松风镇以前,不,还要更早一些。在南景开学的前几天,她曾避开谢光沂私下里去找过颜欢。其实那并非不能被表姐知道的对话,但没来由的,她不想牵扯上旁人。而对方似乎早知道自己会被找上,爽快地答应了邀约。
尽管从表姐无限循环的絮絮叨叨中她对颜欢其人已无比熟悉,可一旦面对本人还是不免紧张。
相较之下颜欢就要自在许多,招手替她点来一杯拿铁,温温的咖啡香安抚了她紧绷的情绪。
他们约在颐水路口一家名叫“Dream Catcher”的咖啡店见面。
Dream Catcher,意为“追梦人”。
店子布置得简明而温馨,茶色系的装饰,朝街的巨大落地窗纤尘不染,窗旁的三脚架钢琴被夕阳的余晖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金色。琴凳上凌乱地摊着几本琴谱,看上去却像很久没被人翻起了。无人弹奏的钢琴,在暮色中隐隐透出一种无从诉说的寂寞。
“这家店开了很久了。”见她瞧得出神,颜欢笑了笑,“述谣和乔安的秘密基地啊。”
两个敏感的名字牵动了她的耳神经,秦锦秋蓦地抬起头。
颜欢还是淡淡地笑着,那笑容里有种旁观并洞悉了一切的平静与悲凉。让她——想起一个人。
她一定还在哪里见过这种笑容。
在哪儿呢。
“你想问的,就是述谣和乔安的事吧?那还是得从这家店讲起了。”
颜欢的嗓音与林嘉言有些相似,清冷,沉静,但要更柔和一些。这样的嗓音,很适合来讲故事。
“我来到这儿,是十一岁时的事情,那时候乔安九岁。而她与述谣,在更久更久之前就认识了。”
秦锦秋一怔,仿佛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青梅……竹马?”
“算是吧。你和嘉言的事我听小光说过,很像,对不对?”颜欢食指无意识地叩着杯沿。这个时侯店里几乎没人,他俩似乎是仅有的客人了。无限接近寂静的空间里,颜欢清冷的嗓音静静回荡着,“乔安从小就是个戒心很强的孩子,因为出生在单亲家庭,所以比其他的孩子更早学会了保护自己。颜叔事业做得很大,乔安更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待着。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据说遇见述谣之前的她非常孤僻,简直是自闭了。”
“就算现在这样也……”算不上外向啊。秦锦秋试图去想象小小的颜乔安独自待在空旷的大房子里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发酸,“好可怜。”
“这话可不能被乔安听到,她自尊心强着呢。”颜欢摇了摇头。顿了一会儿,他兀地问:“你能分得清述谣和嘉言?你觉得他们哪里不同?”
秦锦秋倒真被问住了。
细细回想起来,第一次在林家见到林述谣的照片时便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不是林嘉言”。往后一次又一次愈加坚定这个认知。然而,判定的依据究竟在哪里?
对了,是那傻傻的、钝钝的、心无城府的……
“笑……”
秦锦秋低声说。
颜欢举杯的手在半空停了停。
“林述谣笑起来让人觉得很……”她蹙着眉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总之,言言不会那样笑的。”
“很傻气,很单纯,很迟钝?”颜欢自然地接过了话头,替她补完了残缺的语句。
明明都不是褒义词,但却听不出任何贬低的味道。
或者,应该说,就是那样的感觉。
秦锦秋迟疑地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认识他的人都是这么觉得的。乔安大概是骂他笨蛋最频繁的一个。”察觉到她的顾虑,颜欢微笑着打消了她的不安,“这家伙活了十六年,还是单纯得像张白纸一样,若是没有乔安盯着,不知他会把自己搞丢到哪里去。”
“听起来……他俩很般配。”
“与其说是般配,倒不如说是互补吧?述谣得要乔安这么精明的人看着才行,而他,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乔安全心信任的人。”
也许是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忽然变得沉重起来,秦锦秋也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
“唯一一个?”
“乔安三岁之前住在美国,国外对单亲家庭的态度是很公平。而你也应该明白,国内,这里,并不是。这之间的落差是很大的,大到能让一个没有精神支柱的孩子崩溃。”
秦锦秋沉默下来。这段往事没有她插嘴的余地,因此她选择聆听。
“好在,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的时候,她遇到了述谣,就在这儿。那时候的细节我也不清楚,但我想应该也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因为述谣是个很容易被别人接受的人,没有谁能对那种笑容有抵抗力的。”
那种心无城府的笑容,简直能让人相信这个世界是暖色的,是完全温暖而美好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即将来临的每一个明天,都是晴天。
“述谣单纯,看起来有点傻,但他并不愚蠢。他很敏感,要我来说的话,对于某些事情他看得其实比谁都清楚明白。所以我也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突破了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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