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红》第30章


易墨微拍门,里面的噪音更甚。
木制的桌椅坠地的声音,瓷器被砸碎的声音,被传递声音的风扭曲了的人的呼喊,它们重击在门板上,和易墨微拍打门板的声音碰撞,混合。
“苏老先生!”易墨微拽着门上的把手,奈何门锁坚固,无法破坏。他便不再继续,垂下手,站远了些。
兰德安慰他,道:“不用急,已经有人要来开门了。”,他确实已经听到了有人匆忙着跑来开门的脚步声。
易墨微整了整衣服,听得吱呀一声,苏家大门豁然开启。
“易先生,你总算来了。”开门的是苏老爷子,见了易墨微,赶忙招呼他进门,兰德也跟着进了苏家。
“出什么事了?”三人走得都很快。苏老爷子走在最前面带路,步伐矫健,途经大厅,易墨微看着这一室狼藉,问道。
大厅里的八仙桌被掀翻了,摆在周围的椅子也是东倒西歪。屏风两边摆着的青瓷大花瓶也被砸碎了,里面插着的灰色银柳凌乱地撒在了地上。
“晚上吃饭的时候,洛茗不知又生谁的气,吃到一半就回了自己房间,过了会儿,我们就听到后楼闹腾,跑过去看,洛茗不知发了什么疯,把自己屋的东西都砸到了天井里。”苏老爷子边走边说。“还跑到大厅里来闹,闹完了就又跑到后楼去了。”
眼看着就到了天井,易墨微环视四周,各屋各房的灯都亮着。
“苏元,苏元,快把洛茗带下来啊。”苏老爷子冲着二楼,扯开嗓门就喊。
易墨微和兰德都仰头看,二楼走廊上苏元正追着一身古怪打扮的苏洛茗跑,苏洛茗横冲直撞地,任苏元怎么堵都堵不住她,她口里还念唱着什么。
“易先生,你看,要不要上去瞧瞧。”苏老爷子心急,已经走了楼梯口。
“你们家就你和苏元在?”易墨微迈到苏洛茗屋前,门口扔出来许多书籍本子,借着走廊上的电灯看去,还能看到其中一些书的名字。
“刚给苏桥打了电话,他说马上赶回来。”苏老爷子看易墨微没有想上楼的意向,也只能退了回来,走到兰德边上,和他打招呼,“警官好。”
“你好。”兰德正仰脸看楼上的闹剧,简单应了声。
“诶,她穿得那是戏服吧。”兰德的手指跟着到处乱跑,逮着屋子就进的苏洛茗。
“啊,是啊。”苏老爷子回答得尴尬,易墨微问他,“怎么不打电话去医院。”
“我想我们家里应该能解决。”苏老爷子忙不迭跑到易墨微跟前,岔开话题,“易先生,你看洛茗不会有事吧。”
“不会。”易墨微弯腰,捡起地上一本书,“她是老师?”
书皮上用黑体印着“高二教材”几个大字。
“对,洛茗是高中老师。”苏老爷子木讷地点头。
“别急。”易墨微把书重又放回地上,“我这就上去看她。”,他踢开挡住他路的卷在一起的女人衣服。
兰德看热闹看得脖子酸,扭了扭脖子不再看楼上了,转而看起了挂在走廊上鸟笼。
“你不用上去。”易墨微把想要随他上楼的苏老爷子拦下。
苏老爷子脸上一僵,点了点头,回到了天井里。
“老先生,我可以把这层布掀起来看看吗?”兰德实在好奇这黑布里的鸟。
“鸟儿都睡了。”苏老爷子看他自己要去掀黑布帘子,三两步跑过来,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去碰。
“我就看一眼,就算睡了也没关系。”兰德露出好看的笑,苏老爷子不买他的帐,仍旧不肯。兰德只得作罢,“这些鸟可真乖,外面这么吵闹,照样睡得香。”
“鸟都是这样的。”苏老爷子放开手,语调冷冷地,原先热络的表情也霎时僵硬了。他走回到天井里,找了个位置,抬起头看去,眼神空洞,姿态微僵。
兰德则对这处天井满是好奇,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他走到在光照下看上去凝重的灰色井边,探头对着井里看。
井里幽深,望不见底。楼上的苏洛茗还在吟唱着模糊不清的词句,兰德听着听着,便觉得,如此悠悠然地,并非是从他的上方盘旋下来,而像是从井里飘扬而出。
吟唱着的女声也变得清丽,唱腔圆润,兰德想,要是易墨微,一定知道她在唱些什么,而他虽不明唱词所以,却也觉得动听悠扬。
如此侧耳倾听,就连井里传来的肉身腐烂的臭味似乎也变得淡不可闻了。别的声音也都离远了,就只剩下女人的浅唱低吟环绕在他身侧。
“你在干什么?”
就在兰德陶醉不已的时候,被人一把拽离了那口井。拽他的人,质问他,道。
兰德瞅着这人面熟,楞了会儿,试探性地喊他,“苏桥?”
苏桥冷笑一声,放开他,苏老爷子走过来,斥道:“苏桥,还不快上去看看你姐姐。”
“知道了。”苏桥口气里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兰德也想上去看看易墨微,便走在他身后。
“你到我家来干什么?”苏桥对他说话的时候,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敌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楼梯上,苏洛茗正从他们眼前走过,她不再叫喊了,面容沉静,粉色绣梅戏服穿在身上,分外合身。易墨微走在她身后。
“我跟他一起来的。”兰德指着易墨微。
“你们是朋友?”苏桥问道。
“苏洛茗。”易墨微停下,他低声唤道。
前方的苏洛茗也停下,转过身来,她挥舞起水袖,一手抬高,掩住了眼睛下方的面貌,放低身段,回头含情脉脉地看易墨微,她的眉目已经不再是苏洛茗的样貌,而是趋向于更具古典意味的柳眉凤眼。
“苏洛茗。”易墨微又唤道,一字一词,加重了力道。
苏洛茗眼波流转,挪着戏里的步伐,楼下的苏老爷子见状,忙喊道:“洛茗啊。”
他这一呼,苏洛茗一怔,满院灯光闪烁了两下,全部暗去。
众人噤声,一切的一切都归于黑暗死寂。
洗白的月光洒在走廊上,苏洛茗的脸苍白无力,显露出如苏蔓一样的病态。她的长发蓬乱地拱在肩上,浅色的唇轻轻开合,旁人却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她蹙眉,满脸忧愁,她就如此站定着自言自语了一番,垂着眼,忽地落下泪来。
扑簌簌地流着血泪。
楼上楼下,只听得到她低低的啜泣声,一声一声,哭进了人心里。凄凄惨惨地融进夜晚中,平添了几分忧伤。
粘稠的血从她的眼眶里流出,腻在脸庞上,慢慢滑下。
第一滴,滴落在戏服上的梅瓣上。第二滴,低落在梅枝上。
之后,这泪便如泉涌。易墨微对她说了句,“去吧。”
苏洛茗抬起头来,她的眼已布满血色,眼白黑瞳都被掩盖了,看着却不觉得恐怖,反倒是心生温情。她看了眼易墨微身后隐在黑暗里的苏元,又扫了眼黑压压的天井。轻笑着,转身,推开了苏七的房门。
“苏七,苏七。”苏老爷子边喊边往楼上跑。
“别上来。”易墨微厉声阻止他。他只身跟着苏洛茗走进了苏七房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停留在楼梯上的苏桥回头看兰德。
“你认为呢?”兰德靠在楼梯扶手上,“你们家真古怪。”
苏桥听他如此直言不讳,朗声笑了,“确实有些古怪。”
“我想上去看看他。”兰德示意苏桥靠过去一些好让他上楼。
苏桥说道:“我也上去看看。”
还没等两人打开苏七的房门,易墨微倒先出来了。他走到走廊上,对着楼下的苏老爷子说道:“如果你们还要再隐瞒下不,不把实情告诉我,苏七永远都醒不过来。”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巨大的压迫,降临在漆黑的天井里。
苏桥通过敞开的门,看到苏洛茗躺到在地上,身上的戏服不见了,它不在屋子里,也不在易墨微的手里,就如此凭空消失了。
易墨微瞥他一眼,眼神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倨傲和不屑。
“走吧。”兰德上去拍拍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了楼,苏元按下手边的电灯开关,二楼走廊重又变得亮堂,连苏七门前一小滩血也照得清晰。苏桥靠在围栏上看楼下的易墨微,狡黠地笑。
他们经过苏老爷子身边时,老人低声唤他,“易先生。”,恳求般地。
易墨微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出了苏家。
走在小巷里时,兰德问他,“你生气了?”
“我讨厌不诚实的雇主。”易墨微微愠。
“那个女人是怎么了?”兰德看他紧绷着的脸,突然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她被苏七的母亲上身了,通过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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