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红》第37章


“林队正和林海最后交锋。”刘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瞅了眼近旁的病房。
“最后交锋?”兰德觉得这词挺有意思。
“这案子,十有八九是林海干的。”方天皓说了句。
“怎么确定的?指纹?血液样本,还是毛发纤维??”兰德拿这些他们根本不曾掌握的东西开玩笑道。
“脚印啊!你忘啦,那个池塘边上,泥地里的脚印!”刘歌越说声音越低,鬼鬼祟祟地。
“符合?”兰德挑眉看方天皓。
“我刚拿了林海的鞋和我带来的脚印样本作对比,完全吻合。”方天皓指着他对面那排长凳上的档案袋。
“就这个就说十有八九是他干的?”兰德和易墨微相视一笑,都觉得仅凭脚印实在是不靠谱。
“哪能啊,还有证据呢,还记得垃圾场,小学大门,后门那些个监控吗?”方天皓指指边上面无表情杵着的范文,“我和老范看了那么那么些日子,总算他妈的给我们看出门道了。”
“什么门道?”易墨微看他一脸激动,问道。
“之前我们只看了十一月的监控,就今天,我们把十月份的监控也翻出来看,终于让我们发现,从11月1号开始,监控摄像头所对准的方向和十月里所对准的方向角度是不一样的,老范打电话给局里搞监控的问情况,说十一月这两个地方确实是把摄像头重新检修过,只是摄像头的角度位置是不会改变的,我们又急忙去实地考察了一番,发现在改变摄像头拍摄的角度之后,垃圾场和正平小学后门都出现了一处死角,”方天皓一口气说到这里,兰德努努下巴,示意他继续说,“我们又去查是哪个检修的这两个地方的摄像头,你们猜怎么着?”
“别让他们猜了,你就说吧。”范文看他还卖关子,笑道。
“摄像头维修的活儿是临时工作,只要有张证就能去局里申请,等着安排活儿干,有人就靠这个赚些外快,当天在那里一片工作的临时工,就是林海。”
“你的意思是林海事先先调整了这些地方的摄像头,产生了监控的死角,然后再杀人抛尸。”兰德听完了,总结道,“也就是说,如果是林海杀的人的话,他在11月初或者更早之前就已经计划好要杀谁,然后,再把杨婷如和阮紫秋分别弃尸。”
“杨婷如是过量服用安眠药死的,是自杀。”易墨微说道。
“谁说过量服用安眠药就一定是自杀?”方天皓扫了眼易墨微,提出异议,“也有可能是有人给她灌的安眠药,把她药死的。”
“林方进去多久了,怎么还没出来?”兰德向门里张望,透过门上的一小块玻璃,能看到林方背对着他们,似乎是在和坐在病床边的林海说话。
“林队说,没他吩咐,谁都别进去。”一直没吭声的葛晓川说道,“他还有些事情要问林海。”
兰德点点头,朝方天皓眨巴眨巴眼睛,“那你说说林海是怎么抛尸的。”
“有了死角,还不简单,就那垃圾场的光头勇那耳朵,没听见动静也是正常,别看林海那身板,力气说不定比你和我加起来还大。”
“那可不一定。”兰德活动活动手腕。
方天皓眼珠一转,没理睬兰德,继续说着,“在红桥垃圾场,我和老范翻上摄影死角那里的墙,望一眼脚底下,那可都是垃圾,楞是没找着下脚的地方,可我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最好的下脚地嘛,你想啊,随便拿个什么长棒子什么的,把垃圾撩开,弄出个下脚地方,等到踩着地了,迈出步子之前,就弄一个空档,把身上尸体放好了地方,就按着原路,在垃圾堆里弄出来的空档走,边走再边把垃圾重新归置,把空档掩好,你想,垃圾场,天天都要拿个翻土机翻啊挖啊的,而且,发现尸体之后,尸体靠着的那处垃圾不能动,那挖土机就职能来挖她旁边的,很容易就能销毁掩藏在垃圾堆下的足迹,警察们再找也不能从翻松的土里把脚印拼凑出来了啊。”
“说得挺有道理。”兰德打个哈欠,易墨微不想再听下去,作势就要推门进去,刘歌没能喊住他,开门关门的声音吸引了林方的注意,他转头看易墨微,眉心紧锁着,“不是让你们不要进来嘛!”
“为什么不能进来?”易墨微和颜悦色地。
“我在问他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在还没确定他是否是疑犯之前,是他的隐私,他不想被其他人知道,所以才让你们在外面等着。”林方解释道。
易墨微丝毫没有将林方的话听进心里,他踱到林晓军床前,林晓军已经醒了,痴痴看着他,眼神里是大片大片的茫然,他的嘴巴张开着,已经有口水顺着流淌出来了,林海就坐在床边,嘴角挂着笑,看着形容枯槁的林晓军。
“林队。”这时,刘歌从外面探进个脑袋来,眼神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易墨微,又看看林方。
“没关系,就让他在里面吧。”林方叹了口气。
“你们是要抓我去公安局?”林海抬起头,看着易墨微。
“或许吧。”易墨微的回答令林方哭笑不得,他从皮带上解下手铐,在往林海这边走来。
“就因为我刚刚和这个人说,我把四个女人的尸体分别遗弃在垃圾场,小学操场,酒吧后的巷子,和桃源小区的池塘边吗?”林海的牙齿刷得很干净,笑起来,是晃眼的白。
“确实是你抛下她们的尸体?”易墨微看着林方将林海的手铐在一起,林海也没有反抗,只是问他,“他怎么还不死?”
“谁知道呢。”易墨微笑得轻巧,目送着林方将林海带出了病房,外面传来哄闹的声音,不多时,兰德走了进来,易墨微已经站到了窗台边,向下俯视,兰德问他,“你在看什么?”
“记者来得真快。”易墨微的手掌贴在窗玻璃上,呼出的热气扑在玻璃上,显出一小块雾般的白,住院部的楼底下已经聚着好几个脖子里挂相机的,手拿小本子的,还有肩上扛摄像机的人了,林方押着林海一出现,他们就全都围拢上去,即使有干警开路,林方他们还是举步维艰,记者们对于这个好不容易才抓到的轰动全市的杀人案件的第一个嫌犯有着说不出的热情。
“刚刚你在里面和林方他们说了些什么?”
“林海承认是他弃尸。”
“他并没有承认是他杀人吧。”林晓军对着兰德露出痴呆的笑,兰德也对他笑。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做呢,审问嫌犯,调查他的杀人动机,杀人经过……”易墨微不再看窗外了,他侧身靠在墙上,手指在自己呵出的白气上漫无目的的划着。
“本来是想来喊你一起回去的,可是你好像不太想走。”
易墨微展露笑颜,经过林晓军床前时,他匆匆瞥他一眼,“人,毕竟是脆弱又可笑的东西。”
“包括你自己吗?”兰德调侃道。
易墨微忽然拽住他,他的手搭在兰德握住门把的手上,这个姿势,两人贴得很近,就像是拥抱在一起一样,易墨微微俯下身,轻轻在他唇上印上一个温柔的吻,如同在告诉他,对,包括我自己,都是脆弱又可笑的东西。
坐在出租车上,兰德轻咬着自己的手背,窗外行驶过来的电瓶车紧挨着出租车擦过,伴随着刺耳的刹车长音和司机的斥骂离远了,兰德盯着这番拥挤场景,兀自笑了,他转过脸,对身旁的易墨微说道,“你是想和我重修旧好?”
开车师傅回头悄悄瞥了两人一眼,眼角余光里扫到兰德对他笑,他打了个哆嗦,又回过头去了。
“我们不好过?”易墨微眉眼里溢着满满笑意。
兰德不说话,沉默着,直到到了公安局,从车上下来,两人一路无言的走到重案组门前,兰德开腔了,“你知道吗,你这个人太没安全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变卦,我有点,受不了,”兰德歪着脑袋,想要努力寻找出更确切的词语来,“你说你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样可以轻易离开,不给任何理由,就算被误解,埋怨,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你可以十年前不说一句就走,也可以十年后,不说一句,就好像,你从没有离开过那样,关心,高兴,甚至是爱。”
说到“爱”这个词时,兰德的眼神闪烁,有些深层的,平常不被他轻易暴露出的绝望和无力感从那双蓝眼睛里流露出来。
“对不起。”易墨微将他揽在怀里,轻揉他的头发。
“听上去,像是在可怜我。”兰德的冷笑闷在他的怀里,听着有些虚弱。
“兰德,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易墨微轻吻他的头发,带着很深的眷恋。
“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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