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裁者.纸上红颜》第10章


男子笑道,“林公子好大的本事,借着卖字画将楚国消息送出去?而且,听说你后路还顾的周全,退了婚事,护了老母。不过可惜,即使你多年前借口山贼闹事将老母送出去,我们也寻到了。”
“放心吧,她不日就会去底下见你的。”
远衣惊得瞪大眼,下巴却卸了说不出话。
男子闲心调笑道,“你们卫的把戏真多,仿画匣子里居然糊了信,可惜没糊完,留了几张在书房里。今儿可不被撞到了?”
这是个好方法,因为楚的边境鲜有人认识卫的文字。大多只会说说卫语罢了。即使画被看到,信被看到,也只会以为是仿的书法。
宋守城惊异,又听那人道,“倒是想请教宋将军,有什么要和这细作密谈,竟入了内室?”
“而且,他画得那位,可是您屋里头挂着的吧。”
一切全部明了。
邱泽。
林远衣几乎将眼睁出来。
为什么!
他画匣若有信粘着,必然是由书房里搜出来的。最后留在那里的,是邱泽。
远衣第一次恨起自己,为什么仿字仿的这样好。那些信,必定是江怀磊真迹!可他仿得太像,楚人里头,有几个分得出?
可是若没有邱泽提供的大量江怀磊的字画,他又哪里练得成一手惟妙惟肖的平原体?
他的指尖也一点点冰冷。
是什么时候起,邱泽开始谋算自己?
他结交了邱泽,去他家中喝酒作乐住了一宿。而那一日,他家糟了山贼。
回来后他以为母亲死了,没有勇气掀开白布,直接痛哭下葬,哪里知道那里面盖住的,究竟是谁!
他考武状元,放诳语被添油加醋传入楚王耳朵。那时,他的身边,站着邱泽。
越想,心就越凉。
邱泽竟伪造了这样多合情合理的假象,一步一步,一点一点,织出一张弥天大网。
今日邱泽遇见他。
看见他的画。
联想到宋将军府上的。
再想及楚王对宋府的态度。
今日,他匆匆赶去宋府,将邱泽留在书房。
“啪”
蜘蛛收网。
☆、长恨歌。轮回
无处可逃。
远衣躺在狱中,仰着头。
卸了的四肢软绵绵地摊着。
“你现在,还是想活下去么?”
眼前渐渐出现人影。
撑着伞,低着头。
垂落的长发蜿蜒成墨色的河。
远衣看着她。
魂魄深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他忽然笑了,卸了的下巴本不可以说话。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不要。”
他不过是邱泽手上一颗子,不知不觉间就帮他除了宋守城。
这一生,唯一做成的,怕也就是这了吧。
这一生。
这一生。
活着为了什么。
又做了什么。
稀里糊涂,懵懵懂懂,
就没了。
她低头看他。
“那么,如你所愿。”
伞柄转动,魂魄离体。
躺着的人咽下最后口气。
冥府,阎王猛得抬头。
黄泉路上开始吱嘎作响。
幽冥的恶鬼蠢蠢欲动。
轮回门,终于开了。
《蝶恋花》
晏几道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
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沈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
【第二卷完】
☆、空悲切。远山
当远山消入云间。
当这寂静的天地分割开阴阳的界线。
用魂魄划开的裂缝,用鲜血浇灌的永夜。
千年一度的轮回门,终于要一点一点地开启。
三途河畔。
沧澜刚携了鬼回来,便猛得觉得胸口一痛。
好似撕裂魂魄的痛感,一时压得沧澜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做仲裁者的时日已经不短了,三魂七魄都困在幽冥结界里,哪里还记得疼痛的感觉?
此刻这猛然地一扯,就仿佛从万丈悬崖上纵身跃出,随后落地的那一瞬。
痛得他险些失去知觉。
他摇晃了一下。
“大人!”
身旁的鬼魂一惊,连忙伸手扶他。
“怦。”
又是一下。
沧澜痛得弯下了腰。
心脏跳动一样的声响,在灵魂的深处传了过来。一下一下,越来越急促。
沧澜腰蜷了起来,痛得几乎说不出话。
身旁鬼魂越看越急,“大人?大人你…”
眼前黑白的世界颠倒混淆,沧澜一个踉跄。
“哗——”
一阵风猛然划过,所有的痛楚恍若布匹一样被刀齐齐割断。
刺耳的风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沧澜勉强睁眼,只看见连绵飘渺的长袖铺天盖地地卷来,接着身体一轻,就被扯到一边。
“呆着。”
沧澜闻言睁眼,勉强看清面前的背影。
昏沉的地狱,冰冷的三途河,肆意开放的幽冥花。
亘古不变。
宛若黄泉的水,总也没有尽头的悲哀。
眼前的人长袖广袍,披落的发散开一片浓厚的墨色。
她悄然落下,衣摆流云一样轻巧游动,继而又垂落于地。
一个背影,一场倾城。
沧澜身旁的鬼魂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只直愣愣地盯着。
沧澜垂首,“多谢姑娘相助。”
昙烟一笑,却没有回头。
她看着前方道,“许久不见。”
她说。
“幽冥。”
话音刚落,群花大盛。
密密麻麻的幽冥花开了满地,彼此缠绕不休,涌向不远处的三途河。
可眼前的,却默默分开道路。
沧澜莫名地想走上前去。
昙烟却先他一步伸了左手。
长袖垂落,瞬时铺成一道布帘,挡住了去路。
沧澜一怔。
恍惚间想起那日初见昙烟的情景。
也是这样满天满地的幽冥花,也是这样魂魄牵连的迷茫。
这是!
十八层一路开上来的幽冥花!
那里面有什么!
“许久不见。”
沧澜正皱眉不动时,有人开口。
冰至魂魄的嗓音,透着沉沉的死气。
幽冥花分开道路的尽头,终于露出一个人来。
沧澜没法形容。
冰冷,苍白。
黑若夜色的发,惨白若宣纸的肤,□□的上身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锁链。密密麻麻的符文宛若绳索,附着于锁链上流动。
那是个男子。
刀削斧刻的容颜,冰白苍冷的面色。
他似乎成鬼已经很久了。
连唇都染不上丁点血色,透明得像三九的冰雕。
只是,他两眼的眼角刻了一片纹路。
幽蓝绮丽的花纹,蔓延于他眼角,仿佛冰雪天地间的幽冥花。
一层一层,冷然开放。
沧澜听见了刚才昙烟的话。
这个人。
叫幽冥。
沧澜从没有看过这样多的幽冥花。
仿佛要铺满三途河,黄泉路的浩大声势。
它们不停不休,枝叶交错。
蔓延开幽蓝色的花海。
仿佛要蜿蜒到天地的尽头才会罢休。
昙烟一甩袖,笑道,“怎么,心中不快?”
幽冥不语。
散着荧光的花枝无声无息缠绕上他臂膀,顺着冰冷的锁链开得娇艳。
幽冥抬眼。
一瞬间,他身上的花全部凋零。
破碎的花瓣散落一地,继而寸寸成灰。
沧澜心口一悸。
一眼生。
一眼灭。
一眼之中,即是天地生死,枯荣轮回。
“轮回门开罢了。”幽冥冷冷道,“终归离不了这里,谈得上什么快与不快?”
昙烟笑了。
“当真枉费那位,一千年一千年地来寻你,救你。”
幽冥闭嘴不言。
“罢了。”昙烟又笑,“依往常路子来吧。”
幽冥点头。
沧澜未反应过来,便觉得神魂一坠。
瞬时天地间拨云开雾,所有色彩鲜活地浮动起来。
他的三魂七魄。
归于他了。
来不及惊喜,就听得远处“轰”的一声。
幽冥侧头向那里看去,道,“走吧。”
昙烟颔首,一甩袖,卷住沧澜和小鬼。
三鬼便远远地退开了,继而直直奔向冥府。
沧澜不及反应,回头看去,却见到数以千计的幽冥花托住幽冥,拔地而起。
再然后,便是铺天盖地涌开的磅礴气息。
昙烟加快速度。
空出一手护住二鬼。
“回阎王殿细说。”
急急忙忙进了阎王殿。
沧澜才明白。
所谓仲裁者,三魂七魄锁于幽冥结界。这“幽冥”二字,并非九幽深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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