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裁者.纸上红颜》第12章


她一瞬间明白了姐姐刚才的诧异——她以为,自己的妹妹只是欲迎还拒。
她也忽然明白,为何蔡王昨日未来,而今晨姐姐却至。
他是让长姐来评估她的价钱,他想向她父亲,买下她。
终究还是走了。
林花落在地上,铺就一条不归的长路。
息。
他惊诧,也欣喜。
“小桃,你如何来了。”
她无语凝噎。
他眉目温润,气质儒雅。
他立在那里,笔直的脊梁,足以撑起她整个天地。
夫君,她的夫君。
她泪流满面,扑入他怀中,将委屈一一道来。
他大怒。
他道,“小桃,我必不会放过那些羞辱你的人!”
她咬着唇,低语,“我知道息不如蔡,我知道。”
她抬眼看他,“我不求你为我报仇。我,我只求…”
求什么?说不上,说不上。
女儿家的心思绕成了一束桃蕊,裹在细密的花瓣里。
哪里舍得盛开?
“我只求这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原以为,诺言二字,便是刻进石头里,长在树木上。不灭不尽,生生不息。
可后来才晓得,石头会碎进风里,树木会烧成灰烬。
山盟海誓。
总是赊。
☆、空悲切。城破
昙烟在想,她第一眼看清楚王,到底是什么时候。
是他前来拜访之时,还是,城破之刻?
年月真是最柔软不过的东西,那样轻易地被揉碎,沉眠于记忆深处。
不记得了。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二者,都是同一日。
那日之前,她的夫君笑着来寻她,告诉她,“寡人请了盟友,一举灭了蔡!”
她听着,惊着,看着他。
“我并未求你为我…”报仇。
说是想说,可后面二字却没有出口。
这若是报仇,也不是他报得。况且蔡若没了,她的姐姐,又该去往何方?
她立在那,却不知当开心,还是不该。
他固执地认为,夫人既然说了,必定恨蔡入骨。不然,又何必同他说?
她未恨蔡入骨,蔡王本也断定如此,断定她不会将此事同夫婿倾诉。
说了,便坏了自己名声。
说了而夫君不报,那是坏了夫君的威严。
我弱敌强,便委曲求全,这是乱世的规则。有些真话,是烂在肚子里,不该说的。
她说了,也说了她不求夫君报复。可他以为,那不求,只不过是夫人撒娇的方式。否则何必说,何必说呢?
她怔怔看着远方。
桃花缤纷。
再远些。
想必就是一片悲凉。
她说的,其实都是真的。
她从未想过,要对蔡下如此的狠手。
可那又怎样呢?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一国,因她而亡。
天边的晚霞。
与她面上的胭脂。
化成同一片色泽。
自古红颜多纷扰。
可于一开始时,谁能知晓?
那一日桃花飘零,堕入流水。
息王笑着,告诉她,楚王来访,邀她前往。
她颔首。
青丝束起,对镜描妆。
她添完最后一支簪。
随夫君去见楚王。
第一眼看见的,往往不大真切。
就像楚王的眉眼,她并未看到实处。
她只记得垂首行礼之际,那人墨色的衣摆掩在地上,虚虚落落。
夫君唤她去敬酒。
她双手捧杯,微抬了眼。
入目。
就是一双黑瞳。
鹰眼剑眉,楚地豪情。
仿若远山与瀚海汇于一处,流入双眸。
她莫名怔愣一下,却听到有声音问。
低若幽水,厚如醇酒。
“可是,仙子下凡?”
仙子下凡。
那是楚王子砚对她最初的评价。
他当日为何那样说?
她并不知。
或许是他谋划已久,或许是他脱口而出。
又或许只是因那一日的她,罗衫单薄,云髻微挽,当真美若九天的仙子一般。
但不管如何,那宴席之上,楚王一语惊四座。
不与国君相语,便同其夫人先言。于国于君于后,都是天大的不敬与轻曼!
她立即脸染红云,面上描霞,恼得掷了杯便起身离去。
登徒子。
枉她以为楚国富强,楚王必是英明之辈,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垂涎美色之徒!
“夫人请慢!”
子砚突然开口。
她愣住,侧头看他。
那人坐于客位,背挺得高直。
一双星目,两笔剑眉。
齐整的黑衣上蜿蜒了内敛的暗金纹路。
远山瀚海一样的男儿。
他看了她一眼,忽然笑着转头,举起酒杯,遥对息王。
“孤,敬你一杯。”
说罢,不等息王回答,他便一饮而尽。
扣手,酒盏摔在地上。
她一愣,还不及反应,便觉一双手猛的勒住腰肢,将她倒扛起来。
天旋地转,红尘颠倒。
她看到了夫君瞪大的眼,接着便是数不清的刀光剑影破门而入。
黑袍暗甲。
满院楚军。
一日之内。
城破,息亡。
电石火光之间,尘埃落定。
息的大殿之上,遍布楚军。
所有的莺歌燕舞,馨香软语,一刹那被抹上了铁甲寒光。
谁都不及反应。
宴饮的臣子,脸上笑意还未来得及褪去,便生生冻在了面颊。
“楚王殿下!”
她大怒,却被抗在他臂膀上挣脱不得,“这里是息,而非楚!”
一片寂静。
只听见她带着颤意的声音掷落于地。
她怕。
她看得见四周。
满殿寒光,铁甲森然。
子砚却笑了,漫不经心问,“息么?”
他看向主座,那里立着息王。
她的夫君。
她亦看向夫君,两相凝视。良久。
他别开眼,沉默。
随后,缓缓跪下。
伏在地上。
春日将过,桃花满地。
随着他膝盖落地的一刹,她低下头。
咸涩的泪水顺着额倒流而下,她听见息王缓缓道,“恳请楚王手下留情,饶我息地。楚王想要什么,我息地,必当双手奉上。”
楚王要什么。
所有人心知肚明。
子砚挑眉。
他将她放下,斜揽入怀,颔首道,“多谢息王盛情。”
众人舒气。
他却邪笑着转身,一手蒙住她双眼,另一手挥落。
楚军出鞘。
子砚哈哈大笑,依旧蒙着她双眼,侧头道,“不过不劳烦息王奉上了。
“孤看上的。”
“自会去抢!”
☆、空悲切。楚寒
那一年的春过,桃花零落,流水悲歌。
他立于楚军帐中,问她姓名。
她的身上还披着昨日的衣。一夜未眠,妆容凌乱,面若苍雪。
“怎么,听不清么?”
他低头看她,“孤问你,你叫什么?”
她不语。
妆已花,发已乱,她仰着头,眼角含泪,冷眼相对。
“不说?”
子砚笑了,带着楚地的冷硬,“孤自有本事让你开口!”
她仍不言。
不语,不食,不寝。
她坐在王帐之中,侧头远望。阳光晕染于她双颊,抹出一片琉璃色泽。
“你想要何?”子砚问她。
她不答。
车马辚辚,一路驶向楚地。
子砚终于妥协,“来人,带她去见一眼息王。”
她猛地转头看他。
他抿着唇,眉眼刚强。
那或许,才是她命中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清楚王子砚。
那人端坐于地,脊背直硬。剑眉星目,黑袍长衣。
不同于江南水乡的风骨。
太不同了。
若说息王是三月的春意,儒雅风流,卷开一树桃花。那子砚就像楚地凛冽的长风,单是坐着,就是一派杀伐血气。
途上夜宿,安营扎寨。子砚叫了两个兵卒,带她出去,去看息王。
他被囚于王帐之外的小帐中,发丝凌乱,缀饰全无,软坐于地。
帐内摆设并非华贵,却也齐全。
看来子砚虽非中原之人,却到底,给这中原的息王,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她颤声道,“夫君……”
他猛地抬头看她。
相顾无言,泪眼凝噎。
短短几天,他已发覆微雪,眉间成壑。
他盯了她许久,才低低唤了声“小桃”。
“小桃,小桃……”他轻轻唤着,“这时还可再见你一面,想必苍天不薄。”
她扑在地上,泪染双颊。
“夫君莫怕,莫怕!君若入黄泉,妾必随君侧!死生不——”
“不!”他忽得猛扯过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