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尽时》第65章

那是一辆牛车，赶车的农夫忙完了一天，这是想进城去凑凑热闹。当他看见失明的男子，不由心生怜悯。
“公子要去何处？要不老农送您一程？”
“谢谢，不必了。”
沐剑一轻轻回道，脚步没有丝毫停留。拐杖落在地上，发出有些怪异的咚咚声。老农摇了摇头，继续驾着牛车，朝着花都而去。他的路程还有些远，不赶快的话会错过不少好戏。
很快车轮声消失，只留下两道车辙印。天空中的星星不算多，月亮被薄雾遮挡，一切都显得安静祥和。
这样的天气，和沐剑一所预测的风雨似乎毫不沾边。可是，这是夏天，夏天的风雨，并不需要多久的铺垫。
沐剑一并不关心风雨会不会来，他的速度没有丝毫变化，就这样不停的走着。偶尔沿路能看见一些农舍，只是都黑漆漆的一片，显然人们都去了城里。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必然在家。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何处传来一阵狗吠。沐剑一微微偏了偏头，而后朝着旁边的一间农舍走去。
即便看不见，他依旧很轻松的绕过了门口的小菜园，没有踩到里面的蔬菜。轻轻的敲了敲有些破旧的木门，而后便静静的等在门口，显得十分有礼貌。
没有多久，木门打开，一阵烟味飘了出来，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先前烧了些纸，还有些味道，不……”
陆昭川一边打开门，一边说着。然而话还没说完，当看见来人的样子时，便愣在了原地。
好在这段时间不算长，不然会显得有些尴尬，半开的门没有再移动，他站在中间，语调变得有些冷淡起来。
“怎么是你？”
“打扰了，这一路走得有些渴，能否借杯茶水？”沐剑一微微低头，说话就像是刚好经过这里的路人。
这里鲜有路人，陆昭川心里也知道对方是来找自己的，倒也没有犹豫，直接侧身将对方让进了屋。
“别叫了！”他对着黑暗中大吼了一声，等到狗吠停了下来，才关上了木门。
一个农舍人家来说，夏季自然是不会不备茶水的。只是寻常人家的茶水自然也不会有多名贵。沐剑一真的有些渴，两大口下去，便也品不出个什么。
“谢谢老将军。”沐剑一擦了擦嘴角，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说吧，来做什么？”陆昭川直接问道。作为军人，他并不喜欢绕弯子。从刚才见到对方到现在，他已经在心里猜测了各种可能，最后觉得对方的出现多半是和陆孤雪有关。
上一次两人见面时，他记得很清楚，对方提及过陆孤雪的身世。
“在下想向老将军请教一个问题。”陆孤雪不紧不慢的说道：“若是用一条人命换另一条人命，是否值得？”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陆昭川眼睛一眯，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要换孤雪的命？”
沐剑一摇了摇头，“与陆将军无关。”
“那你是何意？”若是真的和陆孤雪无关，陆昭川便一下子想不到别的可能。
似乎没有听见他的问题，沐剑一转而说道：“为了答谢老将军的止渴之恩，在下可以回答老将军一个问题。”
同样突兀的话语，与先前所说没有丝毫关联，这又是什么意思？
陆昭川一副“你到底要干嘛”的表情，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半点捉弄的样子。也不是很认真，只是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
他确实有问题想问对方，而且不止一个！如果对方不说，他或许还不会那么在意，而现在，不由变得有些纠结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沐剑一没有再继续等下去，而是接着说道：“老将军还是快些，一会儿怕是要下雨了。如果拿不定主意，或许我们可以先做点别的。”
话刚说完，油灯便摇晃起来。
外面起风了，而且是大风，穿过了门缝，钻进了屋里。陆昭川下意识的抬手挡在了油灯旁边，让摇曳的火光安定下来。
只是这一遮挡，屋里一半的地方便失去了光明。沐剑一在黑暗中，只能看见半张脸。
“别的什么？”陆昭川看着那半张脸，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比如……”沐剑一将拐杖放到了桌子上，“杀死对方。”
噗！
油灯一下子灭了，并不是被风吹灭，而是没逃过凌厉的杀气！屋里一下子陷入一片黑暗中，却是没有任何多余的动静。
两个人都没有动。
随后一阵水滴入水声想起，陆昭川又给对方倒了一杯茶，而后轻轻往前推了推，“若是要死在这里，那便不用赶时间了。”
不好的预感也算是被证实，不过随着目的挑明，他反而变得轻松下来。可能是因为看不太清的缘故，桌子上撒了一些茶水，他又伸手擦了擦。
“那老将军想好要问什么了吗？”沐剑一再次端起茶杯，而这次只是轻轻抿了抿，随后忍不住有些失望的皱了皱眉。
“老夫的命换谁的命？”陆昭川问道。
“公主。”沐剑一回道。
话音刚落，便听见兵器出鞘的声音。然而颤音还没消失，便又响起了桌椅破碎的声音。
外面的狗，又叫了起来。
☆、大将军之死
这里的人们都早已赶到城里去看热闹，所以那只狗叫了半天也没有人理会。唯一能回应它的，也就是田林间的虫鸣。
农舍里面的火光熄灭已久，时而想起的家具破碎声，混合在呼啸的夜风中，就好像房屋要被刮跑了一般。
然而农舍外面，看不到丝毫破损。
天空中的薄雾已经被黑云替代，月亮也不见了踪影，似乎整个黑夜正在缓缓下移。然而略显奇怪的是花都的上方还算清明，并没有被这乌云波及。
也或许是因为害怕暴雨将至，所以农舍里面两人的战斗并没有破坏农舍本身。
因为身处黑暗之中，沐剑一更有优势，那双眼睛不曾睁开过，手里的剑也不曾停下。
那根拐杖，竟然就是一把剑！
陆昭川的身上已经有了伤痕，那是刚开始的时候留下的，随着渐渐适应黑暗，他的劣势也渐渐消失。
战斗一旦开始，缘由便不在重要。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这是一场生死之战！
他不再关心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换公主的命，也没有想再从对方的手里得到什么消息，因为根本无暇分心。
自从离职归田之后，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热血沸腾，同时又心惊肉跳。对方的剑很灵活，是他不曾见过的剑法。一招一式，让人心悦诚服。
这心悦诚服的代价，却是死亡。
陆昭川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最显眼的高塔上，四面八方随时都可能有攻击来袭。不过即便如此，即便还在劣势，他也还坚持着，只要一有机会，便会瞬间反转。
机会，需要自己创造。
沐剑一原本以为这位老将军归隐多年，应该久疏战阵，没想到依旧这么难缠。当然，之所以纠缠这么久，主要还是因为他选择比较保守的打法。
如果换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
他不想受伤，因为他还没有找出到底是什么人敢威胁公主的性命。所以他要想办法提前结束这场战斗。
“老将军，在下很好奇，您最恨什么？”
作为花国前大将军，要说最恨的，也不难猜。没等对方回答，沐剑一又接着说道：“应该没能踏平北方，一统天下吧。”
“不过，陆将军也是来自于北方，若是当时老将军知道其身世，或许便不会有这个遗憾了。”
“你想说什么？”陆昭川心跳不由加快起来。
“在下想说的是，那个孩子来自北方，而且是牙帐人。”沐剑一轻描淡写的说道。而后剑光骤停，农舍里面安静了下来。
陆昭川也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却没有发现对方的影子。
“那又如何？”他冷冷回道。
当初将陆孤雪捡回来时，他便想过了这个可能。不过两国之间的战争，本就和百姓无关，所以他也没有在意。
然而对方的意思是知道了陆孤雪的身世，就没了含恨归田的遗憾。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牙帐可汗之子。”
他是牙帐可汗的之子，若是当初知道，用来做要挟，也许真的可以取得胜利。
噗！
话音刚落，便又一道血光洒向黑暗中。
陆昭川还是站在原地，只是胸口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个剑尖。他表情有些呆滞，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脑海里还在不停的回荡着那句话。
很快，他的表情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