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尽时》第72章

这样的天气，尸体放不了多久。花绫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回道：“不去了吧。”
如果去了，也是徒增悲伤，她想。
皇帝点点头，“老将军下葬之后，孤雪……就要去平阳关了。”
这才是他真正想说的事情。
陆孤雪去了平阳关，便意味着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他知道陆孤雪和花绫之间的意思，所以才这样担心。
夏意正浓，外面的花儿正盛。两个少年就像那些花儿一样，原本风华正茂，却又不得不面对突如其来的风雨。
离别，便是一场无声的风雨。
风雨过后，枝头上的红花多半都散落在地。
花绫呆在原地，身体微微有些摇晃。
真的都走了？
她笑了笑，觉得自己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不，应该说是更糟糕。即便以前没有朋友，但是还有先生，现在连先生都没有了。
她不知道先生的行踪，自然不可能将其找回来。但是陆孤雪还在那里，还没有离开。她定了定神，轻轻说道：“皇兄，绫儿想出去一趟。”
……
从花都到陆孤雪的家，这段不短的距离，今天似乎变得更加遥远了些。花绫坐在马车里，默默的看着外面。
这条路她并不是经常走，但此时却觉得这沿途的风景分外的熟悉。
这种熟悉的感觉并不好，因为以后她也许再也不会看见了。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马车很快就到了。花绫和花文卿下了马车，看着那间普通的农舍，一时竟生起了退意。
“公主？”花文卿小心的叫道。
“没事，走吧。”花绫再次收敛心神，才朝着农舍走去。
单从外面来看，这里与往日没有任何差别。但是农舍内部，已经变成了一个灵堂。
陆孤雪看上去消瘦了许多，跪在父亲的牌位前，一动不动。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头上包着白布，一身素衣，让花绫再次一惊。
没想到，太史玉竟然在这里。
“公主，您来啦。”太史玉脸上泪痕未干，说起话来便显得楚楚可怜。只是她这身装扮，让花绫觉得有些刺眼。
原本花绫对太史玉就没什么好感，她淡淡的点点头，目光便落向陆孤雪。后者似乎什么也听见，就跪在地上，低着头。
“本宫有些话想单独和将军说。”
“是。”
太史玉有些不情愿，但是却不敢抗命，只得和花文卿一起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花绫才对着陆昭川的牌位鞠了一躬。她原本想跪下再磕头的，但是作为公主，不合适。
简单的礼仪之后，她才到了陆孤雪身边，咬了咬嘴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样过了片刻，见陆孤雪依旧没有反应，她才开口说道：“城里的将军府就快修葺好了。”
修葺好了，便可以搬进去。搬进去，便不用急着走了。
说得很委婉，意思却很简单。
“先空着吧。”陆孤雪的声音有些沙哑，如果这里还有别人，根本很难想到是他发出来的。
花绫瞬间觉得鼻子好酸，急忙深吸了一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
有些话不用说得很明，她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让她很难过，但是却毫无办法。风雨终究会来，枝上的花儿，只能静静等待。
“我会回来的。”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沐剑一还是跪在原地。
这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说得比任何人都动听的话。花绫的眼睛闭得再紧，眼泪终究还是钻了出来。
“我等你。”她在心里默默回道。
☆、夺位
夺位
话说完了，人便没必要再留下。虽然花绫觉得自己应该再继续陪陪对方，但是想着太史玉也在这里，便觉得还是应该早些回去。
也不是因为这么讨厌对方，只是害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绪，会变得很尴尬。特别是这样的情况，她不想再给陆孤雪增加任何不必要的负担。
从农舍出来之后，花绫不想直接回宫，马车在一棵大树下面停了下来。她想去竹林木屋看看，可是又觉得那样的人根本没有必要牵挂。
至少，不应该表现出有何不舍。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会去想，真的是先生做的吗？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即便沐剑一已经承认，可是她心里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因为她一直觉得先生是一个好人，好人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陆昭川的死已经开始渐渐传开，这条道路上开始能看到一些颇为华贵的马车。他们没有明目张胆的去拜祭，也只能这样偷偷摸摸的暗访。
虽然皇帝已经渐渐揽过大权，但是宰相的势力依旧独大，所以他们不得不小心些。
花绫一个人坐在马车上，并不担心会被发现，只是突然传来的两个声音还是让她一下子从游离中惊醒。
“统领？”她试着叫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周围似乎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没过多久，就在她还在犹豫要不要下车的时候，车帘被人拉开。
“我们又见面了，公主殿下。”阿史那斯卡站在马车边，就像是恭候多时，显得彬彬有礼。只是那脸上的笑容，依旧让人觉得好不正经。
“你怎么在这里？”花绫惊道，朝着外面看了看，才发现花文卿和车夫已经倒在了草地上。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她的脸上又忍不住浮起一丝怒气。
“公主息怒，他们只是晕了过去而已。”阿史那斯卡丝毫没觉得做错了什么，笑道：“若是杀了他们，公主怕是再也不会理我了吧，那多难过！”
“你若是敢杀了他们，本宫必然会杀了你。”
“公主似乎心情不太好，不是有没有什么可以代劳的？”阿史那斯卡收起笑脸，一下子就变得认真起来。
那样子就像是在说：谁敢欺负你，我去宰了他！
花绫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心道你打晕了我的属下，哪里心情能好？不过她没有办法教训对方，最终坐在马车上又是一叹。她其实有很多话想与人说，最后又变成了什么也不想说。
好像一说出来，只是让自己再次经历那种悲痛。
“让你随我去北方你不肯，不然肯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阿史那斯卡的心情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语气也显得闷闷不乐。
他不知道的是，北方很快也不太平了。
坐到了车沿上，手里的马鞭一甩一甩，他看着天空中的云朵，也陷入了沉思。
花绫想起了以前在小湖边和陆孤雪的对话，也曾谈到北方，谈到北方的雪。
“那里有很多雪吗？”
同样的问题，面对的人却不同。她已经去过了北方，已经见过了那里的风景。万里冰封的场景再不是想象中虚幻，可是现在依旧忍不住再次问起。
“啊，很多，每一座山，每一道谷都是。”阿史那斯卡直接回道。
他以为对方终于开始考虑跟他走，忍不住开心起来，便也忘记了他们本就是在裂谷中相识。
对方与陆孤雪的回答不太一样，花绫笑了笑，却也不知道笑什么。而眼前的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她问。
“想笑便笑了，哪有为什么？”阿史那斯卡一撇嘴，只觉得眼前的人儿笑起来竟是如此好看。
他没见过对方这样的笑容，所以不由自主的被感染。
“本宫要回宫了，若是不想死就快走吧。”花绫再次变得严肃起来，并不喜欢对方这样的回答。
“等他们醒了，我就走。”阿史那斯卡回道。
……
夜晚来临，沐剑一还拄着拐杖，缓缓前进。
这条小路很偏僻，甚至没有名字，便连出名的资本都没有。他看不见，走起来显得很吃力，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如果苏兰馨在的话，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不过他不想连累任何人，更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停下脚步，掏出水壶喝了口水，他就在小路边坐了下来，应该是累了。
原本他可以坐马车走大路，那样会快很多，也轻松很多。但是想到皇帝可能已经下令捉拿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才选择了这条路。
这里的树木茂盛，天上的月光都被遮挡，只是对于一个瞎子来说，这些都没有区别。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轻声叫道：“都出来吧。”
原来这里除了他，竟还有别人。
黑暗中窜出三个身影，尽皆一身黑衣，带着黑纱斗笠，看不清样貌。
从这身打扮来看，应该不是官府的人。沐剑一很清楚，甚至不用看，都知道来人是谁。当然，也知道来人的目的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