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缘》第20章


奇怪,白大夫今天不是一大早就出诊了么?
不知怎的,白飞白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低着头,不说话,看着花半夏走进来。这副形状,竟让花半夏有些疑惑,有些心虚,有些害怕。她近似于本能地判断,白大夫不开心,很不开心,可是这是为什么?等到她走近了,叫了一声白大夫,白飞白的反应又让她以为只是错觉,白飞白只是淡淡地笑着:“你回来了。”
那天夜里,花半夏想起那人撒饲料的样子,越想,便越乐。第二天,她兴冲冲地跑到梅老汉房门前偷看,发现今日那人正蹲在灶台旁边,拿火钳翻灰,似乎正在烤番薯。他就那样蹲着,看起来饥肠辘辘,口水直流。
花半夏越发地乐。黄昏时分,她一路蹦跶着回家,发现家门再一次敞开着,这一次,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一抹白影立在门边,手里捧着一盅早已失去温度的茶。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心虚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花半夏像一个在父母面前做错事的孩童,连话都说不囫囵,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撒谎:“我,我刚从镇上回来。”白飞白看着她,嘴边只有一抹虚无缥缈的笑:“哦,这样。”
后来的几天,花半夏再也没有去梅老汉的家门附近转悠,白飞白每天准时出诊、回来吃饭、整理药草,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几天后的傍晚,石大娘在饭桌上提起孙媒婆,说孙媒婆又换了东家,这次是永昌镇的暴发户,有黄鼠狼之称的黄财主。
黄财主本是镇上出了名的赌徒,偶然之间,在赌桌上受到命运之神的眷顾,终于在一夜之间暴富。暴富之后,两年之内娶了五个标致的小妾,小妾们天天在家里勾心斗角,将正妻气得几度上吊。奈何于子嗣这块儿上面福薄,只有那正妻诞下了千金一名。正妻本就体虚,熬干了心血生了孩子,更因常年窝火,郁郁难平,没几年便去了。黄财主倒也有几分良心,因着对正妻还有几分愧疚,将千金当成公子抚养,几乎宝贝到天上。黄千金自小彪悍异常,无人不敢骂,无人不敢打,长到十八岁上头,因每日山珍海味,全无家母之风,长得膘肥体壮、满面福相。
黄千金的壮汉名头,在镇上远近闻名,花半夏也略有耳闻。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被黄千金逮住了?
石大娘说到这里,便看着吃菜的半夏:“那黄千金,看上了你那位兄长。”
花半夏的下巴,几乎“哐当”一声掉下来。石大娘似乎也很是心痛:“你兄长,长相真是百里挑一的好,比那些姑娘家们都好看,配那位黄千金,那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呢……”在石大娘的絮叨中,花半夏犹如五雷轰顶:什么鲜花插在牛粪上?那人来历不明,他是打算骗了人家姑娘,再将人家财主家里洗劫一空!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花半夏咬着筷子苦苦思索:那厮要是拒绝了还好,要是他打算顺藤摸瓜,我可要好好想个办法才行。
白飞白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语。吃完饭,有一乡邻捧着一封书信来到石先生家里,说是山上重明寺的主持师父写的急信,要交给白大夫。白大夫扫了几眼,便匆匆收拾行囊出门。
“寺里的小沙弥得了急病,我今晚就得上山。”石小宝跟在他屁股后头追着问是哪个小沙弥,是不是小象,石大娘按着不断挣扎的石小宝道:“那白大夫早日早回,有什么事就托山上的猎户传个话。”
临行前,白飞白只说:“等我回来。”花半夏靠着门,又一次,目送着他的背影。
白飞白走了几天,天气越发地冷。花半夏等啊等,终于等出了风寒。这一日,她又裹着被子站在庭院中抬头望天,不时抽着鼻子的时候,门突然被粗鲁地踢开,裹挟着一阵风雷之气,寒风中冲出一个巨大的身影:“让花半夏滚出来!”
☆、小白脸
石先生来到小草屋的时候,梅老汉正在暖呼呼的炕头上剥花生吃。天气冷,不能整理庄稼,梅老汉不甚舒坦,见贵客到来,梅老汉喜得将那碟花生都推到石先生跟前去。石先生搓着手,笑呵呵地说着来意,梅老汉笑呵呵地听,听完了以后,顿时发觉这小草屋比往常更冷。
梅老汉一开始是拒绝的。他穷,多分出一碗饭给别人他就会饿死,多一个人进来睡他就得睡地上了。梅老汉张了张嘴,石先生用一种普照众生的圣贤的眼神望着他,他那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便缩了回去,哆哆嗦嗦地蹦出几个字:“吃、吃花生呗。”
好吧,梅老汉心想:反正那个什么花罗,我就先见见,再跟他说说,他也呆不下去我这破落地方。
等见到花罗时,这个石先生嘴里“老实、乖巧、懂事”的花罗的形象顿时在他心中矮了下去。他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抠脚,一边在心里盘算:这么一个小白脸,别说劈柴下田了,能不能喂鸡还说不准,大概,看一眼我的房子就会跑了。他又算了一下自己的存粮,想到未来几天也许会被这个小白脸敲上几顿,心中便隐隐作痛。
小白脸答应得很痛快,来到家门前时也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梅老汉将柴房里的干草踢到一边,再扔下一床破棉被,话也懒得说。第二天早晨,花罗神清气爽地坐在梅老汉对面,跟他一样,吃着碗里黑乎乎的窝窝头。梅老汉不免有些惊讶,他惊讶地都放下了筷子,手指指着窝窝头,有些发颤:“你、你这后生,你吃得下去?”
花罗一口一口,嚼得很带劲:“啊,你说这窝窝头?确实难吃。可再难吃,总比饿肚子好。”
梅老汉的心潮有些澎湃:这厮,竟不止是个小白脸,还是个年轻的骗子!说起话来眼也不眨!瞧他那样子,像个富贵人家家里出来的公子哥儿,还说什么饿肚子,可见是扯谎。梅老汉想明白过来,便摇头:山珍海味吃惯了,粗茶淡饭也觉得新鲜,等再过几天,有你作呕的时候。
后来的几天,梅老汉家里果然除了窝窝头,就是野菜,再不然就是清汤似的稀粥。可是花罗照样吃,照样喝,一点反胃的迹象都没有。屋外寒风阵阵,梅老汉终于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他笼着双手逛到柴房门口,一眼瞄见其中的情况:柴草堆还是柴草堆,破棉被还是破棉被,一点没变。梅老汉在心里盘算着,不对不对,其中必有蹊跷。
然而事实容不得一点蹊跷。当天晚上,梅老汉在柴房门前偷窥,只见小白脸睡在柴草堆上,盖着一床破棉被,睡得很香。一只蟑螂从他脑袋旁边慢悠悠地爬了过去,梅老汉突然就觉得那平时见惯了的蟑螂被那张脸一衬,乌黑无比,果断抄起脚底板砸了过去。
梅老汉不想惊醒小白脸。那一夜月凉如水,梅老汉光着一只脚踩在板砖上,他慢吞吞地行走,一阵风吹过,梅老汉就打了个喷嚏。
次日早晨,梅老汉吸着两管清水鼻涕,喝着清水粥。花罗将一只鞋递给他,他不动声色地接过,只说昨晚上不知道把鞋子忘在哪儿了,一面唠叨自己昨夜受的冻,一面骂着鞋子。花罗看着他笑笑,并不说什么。
后来花罗又开始撒谎,说自己小时候还在马圈里住过,因此住柴房并不算什么。梅老汉十分想不通:好好的年轻人,就这么喜欢扯谎?牛皮吹破了天,又能有什么好处。终于有一天,花罗好像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消失了半天,再次出现在梅老汉家门前时,手里提着一只中箭的野山鸡。
鸡肉很香,很好吃。梅老汉抓着筷子时,心情十分激动,手都有些颤抖:好哇,年轻人,你终于忍受不了贫苦的生活了,今日你已经吃起了野味,明天你就该思考人生,想着要收拾包袱走人了。一念至此,梅老汉却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花罗吃完了鸡,将袖子大喇喇的一卷,架了梯子开始修房顶。他早就看这破破烂烂的房顶不顺眼,夜里总是会灌冷风,他就是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梅老汉望着他的眼神,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神迹——这种眼神,在花罗从容走向鸡棚时,变得更加明显。
花罗抖着盆里的饲料:“老伯,难不成,你还指望我白吃白喝白住?就是白吃白喝白住,我也不能亏待自己。”
花罗认为,把这鸡养肥了,拿到集市上换几个钱还是其次,家禽比野禽更肥嫩,这才是真的。对于梅老汉而言,他那套小白脸的认知完全被颠覆,从此以后,小白脸能劈柴了,能下田了,能挑水了。闲着的时候,小白脸还能陪着自己闲话家常。
虽然小白脸还是改不了爱扯谎的毛病,一会儿说自己住在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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