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缘》第23章


我的裹胸布怎么不见了!
明明刚才还在的东西,忽然就消失了,花半夏目瞪口呆。屏风后头的花罗一面搓着后背一面又开始洒脱地唱歌:“还是那个小巷口,相约最后的厮守,我却酩酊伴着酒……”花半夏在他的歌声中,心被吊得七上八下。她想出了浴桶,到屏风那儿好好找找,刚要起身,却也感觉屏风后头那个灾星也要起身,吓得她赶紧又缩了回去。她又很着急那裹胸布的去处,目光在房间四处溜达,快要在地板上戳出两个火辣辣的洞来。
这么干等着不是办法。花罗提脚跨出了浴桶,似乎正在擦拭着身体。花半夏的脸顿时红得要滴血,收回放在屏风上的目光,继续洗也不是,起身也不是,整个人僵在那儿,好不尴尬。
热气缭绕了许久,慢慢消散,就像是扯开了罩在花半夏肩膀上的一层薄纱,花半夏愈发不自在起来,偏偏隔壁的花萝卜还在慢条斯理、一件一件地穿着衣服。等得脖子都酸,热水,也渐渐冷却下去。花半夏的心都凉了半截,只盼着灾星早点走,早点滚。但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花萝卜就在她身后,万一、万一他突然酒醒了,一时兴起,走了几步……
“你怎么还泡着呢?”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水都冷了。”
花半夏吓得一哆嗦,抬眼只见不虚此名的灾星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似笑非笑,不怀好意。花半夏将身体往下沉,水几乎淹没她的双唇,张嘴的时候夹杂着气泡:“咕噜噜……你管我呢,我喜欢泡澡咕噜噜……”
灾星笑得越发奸诈,从背着的双手后头慢悠悠地抽出一条白色的布:“你,是在找这个?”
眼睁睁看着那条裹胸布在他那双细白的指尖拂过,又被他抡起来在头顶上飘,花半夏的脑袋中仿若正在打雷,喀喀喀地响。灾星将那条雪白的布轻轻凑到自己的鼻尖,目色在纱布的后头有一种雪花的朦胧。花半夏再也受不了,将下巴探出水面,张着尖尖的小虎牙喊:“混蛋!色狼!你下流!你无耻!还不快把那个东西还给我!”
“还给你?当然会还给你,我从不跟姑娘计较。”灾星笑着,手一甩,将那条裹胸布轻飘飘扔向了屏风架子。花半夏眼睁睁看着他走过来,震惊地话都说不完整:“喂喂喂,花萝卜你干嘛站站站站住喂喂喂!”
她没能说完接下来的话或者破口大骂,因为眼前突然“扑通”一声水花四溅,紧跟着她的脑袋瓜子便被狠狠地按进水里。睁开眼时只见在豆大的往上飞起的泡泡之后,有一张白玉石一般的脸,墨做的缕缕发丝,处于被时空放慢的状态,在水中漂浮、静止。她半张开着嘴,水犹如突破了闸门,纷纷涌向她的喉咙,光影交错间,有什么记忆,随着那些水进入她的身体,进入她的脑海。分不清,是从前还是现在,那张面孔向自己靠近,黑色的发像海藻,纠缠雪白的双臂,那个人的双臂揽着自己的肩。在朦朦胧胧的意识中,天上涌动着海水,飘着悠悠的白云,光线随着波纹一起晃动,变得越来越暗。
究竟是窒息还是即将睡去的感觉?她再一次,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差别,也分不清活着与灵魂漂浮的感觉。唇上的冰凉却变得温热,有什么鲜活的、澎湃的东西从自己的喉咙注入心脏,仿佛冻结的血液开始流动,温暖,萦绕着全身。她微微地睁开眼,水很沉重,而四周是黑色的海藻,她被那些黑色的海藻裹在中间,在它们的包裹中,她是一个雪白的、干净的婴儿。
水,兜头灌下,流淌至肩膀,汇集于浴桶中。花半夏拨开眼前的头发,剧烈地喘着气,很快,她抬头盯着面前的人,抬手便甩了他一巴掌。干净利落,留下清脆的声响,与花罗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他的脸有一种近似于透明的白,那些血管在他的皮肤底下隐约可见,那个巴掌像在白玉上留下一个浅红的印章。
花罗硬生生捱了这一巴掌,伸出手,摸的不是自己的脸颊,而是自己的双唇。他猜想如果一个巴掌便能换来一个吻,那么他愿意每天挨她的耳光,只为能抱着她、亲着她。
瞧着花半夏似乎又要发火的样子,他双手一撑,跳出了浴桶,带着满身水转身,复又回转:“你记住,我的名字,是迦南罗。” 烛光中他的下巴还带着水滴,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头、脸颊,目光比烛光更加明亮,花半夏在他的双瞳中,看见了自己那说不清是清纯还是妖娆的样子。晶莹剔透的身躯,黑发融化于水面,像是神话传说中的仙子,亦或是妖。自己在他的眼中,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迦南罗换了衣服便走了,她还趴在浴桶的边沿,静待水冷,静待自己的心,也更冷一些。
走出房门的迦南罗,在房门上拔出了一支箭。就是这支箭,在浴桶的上方咻一声飞过,差点射在花半夏的脑袋上。他摸着这支箭末端的羽毛,心想自己与半夏的这段时光,早知道会结束,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月光下小村寂然,他站在房瓦上,迎着一轮巨大的圆月。月色照着的屋瓦上,坐着一个默不作声的蒙面剑客,背着一把巨大的紫金大黑刀,黑衣黑发黑眸,全身散发着森然寒意。迦南罗早已意识到这个人的存在,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愿意直接面对他:“阁下是何人?为何一直跟踪?”
“那些人,我杀了。”
迦南罗明白,方才那些放冷箭的刺客,此时已然被堆在了哪一座山头,他沉吟道:“你,是她的什么人?”
黑衣剑客不说话,沉默了半晌,突然起身,动作之快,等迦南罗再次眨眼时,那人已经出现在另一处房顶。黑色的闪电迅速纵跃,在清冷的月光下化成虚无幻影,那人消失不见,只是眨了两下眼的时间。
那天夜里,迦南罗趁花半夏睡熟了,便抱着她,看着她的眉毛在梦境中也紧绷着,有些淡淡的惆怅。她终于还是不记得自己,将过往忘记得一干二净,在她的梦境里,是否会有过去的一丝丝幻影?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未想过天长地久,重逢时泥足深陷、难以自拔,却也日日夜夜地告诉自己:不能更久了,不能更久。
却还是想留下。再久一些,再久一些就好,他的指尖在她的轮廓留恋,摸索过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她的双肩,他的吻落在她紧锁的眉心,化为温柔的长叹:半夏、半夏啊……
在花半夏的梦境里,有很多很多零碎的片段,关于那个带给她可怕感觉的宫廷,关于被人追杀的逃亡路,关于那个桃花纷飞的村落,然而并没有一个片段,是关于迦南罗。她在梦境中想要摸索,想要回溯过去,在感觉将要触手可及之时,洪水袭来,堵住了自己的声音,睁开眼睛时,只看见串串的气泡。
在那片深海的背后,是什么,她看不到,也听不见。
迦南罗终于没羞没臊、在花半夏强烈的谴责目光与石大娘的同情目光中,以一个痴情汉的形象,光明正大地回了石家。众人对这对欢喜冤家保持默认的态度,花半夏的挣扎变成一种做作的行为。饱受村里舆论争议的花半夏很无奈,只能由着迦南罗每日兴起便带着自己去逛街。孙媒婆见了,倒是很唏嘘。
某一日,迦南罗带着花半夏上福禄街去听曲子,曲子听到一半,迦南罗听不出什么风情,很快被拥挤的面摊子吸引了注意力。花半夏嚼着瓜子,从二楼的窗户随着他的目光望出去,手上的瓜子顿时掉了一地,脸色也僵住了。迦南罗还想问怎么了,花半夏便闹着要回去。回去后迦南罗瞧着她的脸色恢复如初,打趣道:“怎么,遇上仇家了?”
花半夏瞪他一眼,不理睬。迦南罗兴致勃勃地道:“你仇家还卖面呢?看来来头并不大。”花半夏的脸色缓和了些许,他便到此为止,也不想多问。横竖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打定了主意,自己在她身边一日,她的身边,便一日神鬼莫近。
过了两天,迦南罗听说梅老汉风湿复发,却也不肯看郎中。虽只暂住了几天,迦南罗实在清楚这老头的倔脾气,花半夏也在饭桌上提起梅老汉,提议迦南罗应该去看看这位曾经的房东。
梅老汉的膝盖疼得走不动路,迦南罗背着他走了很长一段山路才雇到马车,又在镇上的医馆折腾了半天,期间医馆外偶然有人匆匆跑过还说着什么,都被梅老汉的鬼吼鬼叫遮掩了过去,迦南罗没有在意。等到晚间,梅老汉听闻迦南罗要回去,又开始各种闹腾,迦南罗难得有些耐心,好说歹说,答应明日过来看他,梅老汉犹自哼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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