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任由教中势力肆无忌惮地扩张,任凭手下随意翻腾,正邪是非统统与她无关,她只要足够的势力,找到牵机蛊。
昔迦叶佛祖拈花一笑,是为彻悟。
但她任凭血花在眼前绽放,宁可不悟。
“阿弥陀佛,施主是身陷阿鼻,心困孽障。”某个不知是哪个教派的高僧被下属抓到后,试图开解她。
而她大笑着转身,命人拔去那僧人的舌头,砍下他的首级。
她所执着不过一个长随,只是一个长随,她的长随怎会是孽障?
便是这样,她终于等到了牵机蛊。
她不是不懂辅景的目的,但是无论真假,她必须一试。人总是贪心的,她可以不被任何人记住,但就是不想被他忘记。
然而第二天清晨的喊杀声破灭了一切。对于这样的背叛,没有愤怒,她只感到厌倦。
她踱步到长随身前——因千年寒玉,时光在他身上仿佛凝注。她把他冰凉的手掖进被角里,随后坐在梳妆镜前,摘下青铜面具,换上一身红衣,为自己描上细致浓重的妆容。
有教徒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请她移步外间。
她正给自己的额间贴上花钿,不甚在意地开口:“移步是假,出卖我是真?”
不等教徒辩解,倾念下意识抬手欲用毒了结此人的性命,眼角瞥见床榻上的长随后顿住。
罢了,不差这一个。
“教王……教……妖女在此啊!”劫后余生的人连滚带爬地嚎叫着退出去。
她只是坐下,把眉画完。
身侧越来越嘈杂,有人冲了进来,利刃穿透心脏。看到漫天的血雾,她只感到了解脱。
长随,长随,他们本该生死相随。
只是,阿随,你会不会怪我来晚了?
☆、十
十、
清脆的笑声从荒草间传来,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玩耍间突然发现草木中一个闪光的东西。
“是块碎玉啊爷爷,你快看看值不值钱?”小姑娘献宝一样的把物件放在老人家眼前晃啊晃,晃得人眼晕。
“普通石头罢了……”老人叹息着,瞥见自家孙女踩的地儿有点不太对劲,“哎哟小祖宗快下来,别踩了人家坟头!”
小姑娘闻言,吓得立刻跌了一跤。拂开荒草和泥土,露出一个残破的几案。
“唉,也不知是哪个可怜人,许久未见如此荒坟了。”说话间,老人动手清理了一些荒草,拜了两拜算是致歉。
“许久未见?那爷爷,以前这里有很多这样的坟吗?”孩子到底还小,好奇很快克服了恐惧,抓着爷爷的衣摆想问个究竟。
“麓城原名戮城,几十年前,这里可是人间炼狱,饿殍遍野,尸横满地。只因当时江湖中有名的邪教拈花教坐落于此,正派清剿,邪教勒索,哪有百姓的活路?”老人家边说边把孙女带到一个茶摊处坐下歇脚。
“那后来呢?”
“后来是逝辙大师,联同武林正派一同屠尽邪教人士后,落发为尼。此地才得一份安宁,只是轶闻传言,至于她后来的去向啊,不可知……不可知啊……”
“什么不可知,八成是已经死了。那处荒坟指不定还是她的呢!”耳畔传来一声肆意的笑,年轻的女剑客口无遮拦地发表着她的评价,“她要是不落发,我就不信那些所谓正派放得过她。”
“姑、姑娘……”老人被打断,却想善意的提醒她此处不便如此说话。
“这些道貌岸然的老匹夫才不该是热血江湖的法则。”剑客喝完茶,把茶杯和银钱一搁,利落地翻身上马,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洒脱飞扬,策马而去,只留一句话远远地飘来,“我只信——天地存肝胆!驾!”
“啧,江山阅鬓华哟……”老谈客摇摇头,呷了口杯中的茶,“浮生千万绪,哪里是我们一介凡人算得清楚的。莫独醒啊,莫独醒……”
“那教王也挺可怜的。”旁边的小孙女突然发声。
“你这孩子!不懂还瞎讲什么!”老人听到,一口茶呛住,咳嗽半天才缓过来,满脸“我知道你三观不正,但不知道那么不正”的表情瞪着自家的娃,“传说那魔头最后一个洞窟内还有一具男尸呢,八成是被她残害致死的!她可怜也是活该!走了走了!”
人语喧闹渐渐散去,只有黄昏最后一缕余晖倔强地把枯冢在地上扯出老长,似是执意要扯出一段早已被遗忘的过往。
那些叫嚷着的刻骨铭心,被倥偬岁月轻轻拨动到了一旁。自有时光的江流拍打生命筑成的岸堤,一点一点地刷尽记忆留下的斑驳刻痕,随后不言不语、无声无息,入海。
JT虞宁完稿于丙申年二月十四后一日
番外完稿于丙申猴年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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