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一号缉灵组》第122章


被陆惊风拖着的陈启星也发出同样的笑声,边笑边咳出血:“哈哈哈哈哈,你倒是杀了我啊,陆惊风,这个幻境,你不杀了我,永远也出不去。哈哈哈哈哈……”
陆惊风顿住,松手,转过来的脸上满是匪夷所思:“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杀了我,永远出不去。”陈启星重复。
陆惊风出离愤怒了,声音嘶哑,握着他的肩膀来回摇晃:“你他娘的有病吧?施法居然灌注了魂力?鱼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为他卖命?”
陈启星仰躺在地上,望着黑黢黢的天,呵呵两声,没动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样。
陆惊风焦躁地围着他转了几圈,最后颓然地蹲在他脑袋旁边,拍拍他的脸颊,似乎是想借此动作将人扇醒,语重心长地说了四个字:“人鬼殊途。”
陈启星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那一瞬间,陆惊风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委屈,可能是他看错了,可能没有。
“你跟那个东皇观观主的儿子是一对儿?”陈启星转动眼珠,定地落在陆惊风身上。
陆惊风没有丝毫扭捏,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不是他不想隐瞒,而是他否认也没用,对方什么都知道。
“啧,真恶心。”陈启星艰难扭头,刻薄地啐了一口。
陆惊风眉峰微挑:“知道恶心就好,趁这会儿还没陷得太深,你拾掇拾掇及早抽身,对大家都好。”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启星呼哧呼哧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续上,“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陆惊风认真观察着周围,这会儿的景象又变了,停在陆惊风大学的门口。
“你们来不及了。”陈启星的唇沾了血,上挑的时候透着一股邪气,这个表情跟鱼霄如出一辙,他得意地道,“回春鼎即将炼出浊气,大功告成。”
身边有个人在倒计时,时不时汇报敌方的任务进度,己方却仍停滞不前,陆惊风更加烦躁了,捏着的手心里全是汗,他没答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正在婉拒同班同学聚会邀请的自己。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十年前了吧?
“你为什么不杀我?”耳边响起陈启星的疑惑。
“我只杀恶灵。”陆惊风回答,“不杀人。”
“鱼霄要是复活成功了,他就也成了人,到时候你也能做到现在这样,秉持原则不思变通?”陈启星坐起身,“那么希望你能仁义到底,鱼霄手上那么多条人命,且不思悔改,复活成人定会给社会增添一大毒瘤,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嘿嘿。唉,可惜,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所以我不会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的。”陆惊风瞥了他一眼,后者捂着胸口,皱起苍白的脸,一副奄奄一息勉力支撑的模样,确实像是命不久矣,可能不用陆惊风动手,他自己就会把自己给折腾挂了。
陈启星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放心,不会这么快挂的,再怎么虚弱,拖你个两天两夜不成问题。”
我一点都不想对着你这张瘦得脱相的脸两天两夜。
陆惊风摒除杂念,咬破手指闭上眼,将指血涂抹在眼皮上,一条血杠迅速跨越鼻梁,横亘在双眼之间,架起天眼之桥。
他用心感受起这个幻境里的“气”。
所有法术构建的幻境里,都有气穴,气穴所在便是本源即幻境生门所在。“气”本就虚无缥缈,想要感受到它的踪迹,前提是本源必须在相对较近的位置,远了则鞭长莫及,同时感应者也必须得有相应的能力,法力低微者,本源在咫尺之处照样失之交臂。
黑暗里,一缕缕金色的丝线从地底飘飘然冒出,那便是具象化的“气”,所有的“气”方向一致,慢慢涌向身后。
那是陈启星所在的方位。
看来陈启星没骗他,这位天才真的动用魂力把自身作为了幻境生门。
陆惊风又忍不住暗暗咒骂一句,继续放出神识,缓缓往前探索。
这个幻境,融合了摆阵者与入阵者双方的记忆,多此一举恐怕是陈启星的个人特色,他原本的初衷是想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一个同类,寻个知己在最后时刻分享他短暂的一生,没成想陆惊风不配合,还海扁了他一顿。
但就是这多此一举,给陆惊风预设了一丝末路尽头的转机。
大学时期的陆惊风依旧喜欢用温和的方式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用老掉牙的理由谢绝了同学邀请之后,一个人往兼职的咖啡店走。
背后似乎有人喊了他一声。
他停下脚步,却没第一时间回头。师父跟他说过,走夜路的时候有人喊你千万别轻易回头,万一遇上作祟的恶灵,一回头,另一侧肩上的魂灯就被吹灭了。他等着喊他的人自己走上前。
但迟迟没人主动赶上来。
大概是自己听错了。
于是他抬脚继续往前走,在路口转进深长的小巷,巷子里的路灯坏了,这会儿漆黑一片,巷口匍匐着一只老花猫,正慵懒地舔着身上粗糙的毛,年轻的陆惊风匆匆走过,花猫突然竖起脑袋,睁开了墨绿幽亮的眼睛。
一分钟后,那位面容姣好、身形修长的青年,就在深巷中悄无声息地化作一缕看不见的青烟,融进黑暗,渺渺无所踪。
坏掉的路灯亮了,天上飘起针尖般的蒙蒙细雨。
第98章 第 98 章
杀不杀陈启星?
有那么一瞬间; 午暝乃至更多人的脸庞在眼前无声默片般播放。陆惊风是真的起了杀心,一个明知不可为偏要为的帮凶,隐形刽子手,死不足惜,此时此地送他归西,天知地知我知再无他人知,杀之泄愤有如踩死一只脚边的蝼蚁; 脱了身的同时,还为民除害,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陆惊风轻声念出这四个字; 怔住,后背陡然激起一层冷汗。
看呐,一念入魔就是这么简单。
相较于反思,人总能更娴熟地给自己找出千万种借口将私心与邪念合理化; 他们必须想方设法,不断原谅自己; 才能心安理得,否则他们的生活将难以为继。
陈启星在背后,似乎用气音轻轻笑了一下,促狭又奸诈; 他感受到了,那阵凛冽的杀意。他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他的臂膀已经打开一半,打算热情地敞开怀抱; 拥抱死亡,也拥抱陆惊风——这个一直活在虚假中的,最终还是逃不过本性不得不与他为伍的虚伪男人。
但他失策了。
当视野里几根游离茫然的金线游向校门口那个年轻时候的陆惊风时,陆惊风睁开眼,猛地从翻江倒海的满腹杀气中挣脱出来,险伶伶地堪破了这个幻境中隐藏着的陷阱。
陈启星的命,夺还是留,他选择了后者。
除此之外,他还得“自杀”。
这是别无选择的选择,也是唯一的出路。
他领悟到,杀了陈启星是正中对方下怀,这看似最简单的方法实则是一道考验人性的送命题,陈启星早就预设了答案:不杀,他会在短时间内被困住,这个短时间的弹性很大,几个小时到几年不等,只需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杀,陈启星一死,幻境就会彻底关闭,陆惊风会跟着他一起死,生性决绝的人都喜欢的,玉石俱焚的路子。
陈启星可能做梦也想不到,陆惊风居然真的会对他自己下手,虽然这个“自己”只是记忆里的一部分,但当他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时,眼见即为实,这对任何人都是一个坎儿:潜意识里明白他是假的是一回事,真要下手又是另一回事。
没人忍心杀死自己,除非他本就抱有必死的决心。
陈启星这时候总算意识到,陆惊风跟他不是一国人,一心向生的人与一心向死的人,降落到地上,永远不会落在同一个圆圈里。
……
陆惊风醒来的时候,孤零零地躺在一间空旷昏暗的墓室里,视野混沌,头痛欲裂,他像是死而复生,吐气的同时呻吟出声,肋骨抽疼。
他半闭着眼睛摇头,试图让自己尽快清醒,头发上附着的石灰与碎石渣纷纷掉落,尘土呛进喉咙,惹得他激烈地咳嗽起来。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扫开睫毛上厚重的灰,手上顿时传来粘腻潮湿的触感。这触感很不妙,他第一时间联想到某种代表着生命力流逝的液体,他摸索全身,发现自己完好无损,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明显的外伤。
这没能让他放松,相反,他越发胆寒,面色阴沉。
不难推测,他手上的血,要么是茅楹的,要么是……
只是稍稍想起那个名字,一阵难言的心悸与恐慌烈火燎原般蔓延开。墙壁阴冷潮湿,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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