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逝春分,夏日信未达》第24章


。虽然凌寒努力转移话题,可费得乐说过的话成我心头散不开的问题。
木师翰靠过来。他手长,帮我系好安全带。他右手支撑身体,避免全身的重量落到我身上。
“不好意思。”我从思考中清醒。
“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一些事。”
我无心地说,却发觉气氛僵硬。木师翰接不上话,弄得他有些不安。车里就我们二人,他一直很努力活跃气氛,可我总能把话题引上绝路。
木师翰笑容不改,接着说:“还没走,就恋家了。”
他戳到我最不想谈及的爸妈,我无力把头偏靠着车窗。
发动机震颤玻璃,城市初上的夜景被高速路上寡淡的麦秸秆替代,几公里景色不改,没人烟。
有短信提示,是爸爸。
在离开麦屿市前,我给爸爸发了条告别短信:我先走了,今年过年的时候一定回来。
我不知道过年是否回家,尤其抗拒见爸爸,这条是我还没用烂的借口。
爸爸的短信依旧字数很少:走得太快了,我做了你最爱的红烧鱼,不腥刺少,不会再卡到你了。你忙,下次再给你吃。
我心头酸悠悠的,有泪意,立即去看窗外,不想木师翰看到。
他的手捏了几张纸,递到我跟前。
“对不起。”我又道歉:“我没想令你尴尬。”
突然间,我随座椅自动放平。
“放轻松点,你用不和任何人道歉。我永远不想要你的道歉。”
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肩,很宽撑起西服像条船。内后视镜中的他严肃地盯着前方,认真开车,不想放松。兴许是他开车紧张,额头满是汗水。他从后视镜看到我看他,微笑着说:“快睡吧,休息一下。你可能这两天休息不规律,心情比较焦躁。”
我的确困了,和眼皮的抗争里败下阵来。在我入梦前,想起凌寒临走前对我说的悄悄话。
我们聊天谈到那一次性学习小组。她饶有趣味地问我还记得那时候吗。
我只记得,和春树坐得最近。他在身边教我,他的呼吸的节拍,同风动的窗帘的起伏都印刻在我脑海。窗帘撩拨的光影在春树身上起伏,挑染他黑亮的头发,他的睫毛很长,眼角还上挑。只觉得画面太美了,所以我才记忆深刻。
春树也看了我,是用他眼角的余光,被我发觉。我朝他笑,春树再没看我,只盯着书本对我说话。
那时候的春树是怎样的心情?我清楚我们之间革命般的友谊,可是什么时候变质的。
凌寒提醒我,说本来那次的学习小组没有我,实际上是班长换掉了其他人,才把我添了进去。也就是说,袁梦不是多余的,而真正多余的那个人是我。
凌寒说这些事很刻意,着重强调木师翰,想为他加分。可我的愧疚感却继续恶化,一路苦寻没能成功赎罪,反而发掘自己更多更可耻的行为,想忘都忘不了。
结局反正都是我偷藏了袁梦的信,导致一段无法挽救的告别。只是又多一笔我的“罪证”。
我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凌寒说那份名单是她分配的。
我当时就问,她为什么会同意。
凌寒惊讶地看我:“我当时以为可以增进你们之间的感情,谁知道我哥就一个人高马大的瓜怂。你永远不知道,在闵春树占用你时间时,我哥一直找机会,没办法他还有木诗涵这个包袱要对付。我那个气呀!听说闵春树见到你了,离他远点,人模狗样的,在上学的时候就在混混现在,只不过在你面前装装样子。你一定要离他远点。”
我的眼皮因疲惫上下眼皮睁不开,竟然无法安然入睡。分不清梦和现实的边边缘,在梦隐藏的记忆细节逐一展开。
脑袋里像装了台投影仪,播放木诗涵一人朝夕阳尽头奔跑的画面,而我僵硬在原地,既说不出话,也动不了,每一夜都陷入如此的绝望之境中。
而今天,当我有意识地梦醒,竟趴在的高中的课桌上。周围的同学面目模糊。我到处找不到要交的作业,急得满头大汗。我想向同桌借,可身边是无底的深渊包围,只有一只脚独立的地方。
老师在台上用粉笔写着落灰的字,根本没人在意我。他写的是考试准则,现在居然在考试。可我没笔,没有试卷。其他人都在低着头做题,只有我一个人紧张地东张西望,呼喊不出声音。我抓着自己的脖子,想用皮肤呼喊,想借只笔。可没人注意到。
我四处观望,看到有人在传答案。木诗涵的脚边在本人不知情的状况下,积累几张故意扔来的纸团,上面似乎有答案。
监考老师站在木诗涵面前,捡起一地的纸团,打开看了。他直接把木诗涵在手中的笔夺走,扯着他的衣服往外走。木诗涵个子很矮,被老师正拖走。
木诗涵哭喊着,说他没有作弊,不是他的纸团。
这间考场没有班长,没人能照料他。其他人看了眼,继续答题,只有一个人蜷缩着举手等着监考老师回应。脸色通红的袁梦所幸站起来,大声地朝老师承认,是她作弊的纸团。
监考老师觉得荒唐,说他们感情真好,正巧没找到同伙,这下子一抓抓俩。他扔下满脸泪痕的木诗涵,起身去抓袁梦。
可事情出乎意料地反转了。
袁梦脸更红了,谁都想不到平常说话低声细语的她,居然沉默地指证一个不远座位的男生,说纸团是要给他的。袁梦说,自己没扔准,老师不能诬陷好人。
而她指着的男生正是偷偷摸摸写纸团,扔给木诗涵的人,像在取悦另两位同学。他看好戏的笑干在脸上。
监考老师很尴尬,快气炸了,但忍住,把袁梦和指证男生都叫去校长办公室。无论真相如何,那位男生如何辩解,都是他写的,字迹假不了。只是袁梦未能幸免被记大过,名字出现在学校警告文件上。她突转的形象令那些关于她的闲扯谣言被很多人相信了。
不少同学在私底下偷偷叫她疯婆子,传言跟她接近的人,都会被拖累。班内对袁梦的歧视更严重了,明目张胆地拿她开玩笑:“你要是这么做,不就和疯婆子一样发疯了吗?”、“你要做疯婆子二代了吗,不要自不量力。”
袁梦后排的同学为了不让她背靠自己的桌子,会在桌边缘放一排水笔,笔尖朝外。这样袁梦不小心靠桌子的时候,各种颜色的水笔就会在袁梦的衣服上留下星星斑斑的痕迹,似乎令人解气。
我在靠后座位,能看到,却没勇气制止,因为我不是强势的人,怕被孤立,怕像袁梦那样被对待。我很懦弱,却是个热血的人,不喜欢放弃的人。从小就想找容嬷嬷打一架,总能想出各种办法与她为敌,江湖情节眼中,总想执剑闯江湖,路见不平一声吼。
不是全班同学都坏,只是有那么一小波蠢货无聊,再加上袁梦不哭不闹,所以大多数同学没当回事。
可我实在咽不下气,趁着傍晚天黑的时候,故意在值日时晚回去,拿出家里的万能胶,涂在袁梦后排同学的座位上,一夜之后保证还有胶力。第二天早上保证那桌两个同学只能屁股上长板凳。要不脱裤子,要不和板凳一起回家。不过他们两家可在南北相聚六公里,这是个大问题。我偷笑着,同样涂了一位常开袁梦名字玩笑的后排男生座位。可如果他们联络起来发现共同点,一定会将矛头指向袁梦。为了撇清关系,我只能在自己的凳子上也涂上胶水,用板砖打烂窗玻璃,造成有人专门作恶的假象,否则我最后一个锁门的嫌疑最大。
可是第二天,我睡得很香,梦中自己做了英雄,结果我迟到了,急忙回学校,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和那几个嗷嗷叫的人一样,没有裤子换,整天都在丢脸。
时至今日,我都没办法想象是什么力量能令袁梦撒谎。她从不说谎,永远安静地坐着,似乎马上地震了,都能安然地收拾好书包再逃离。
这样的她在心底对木诗涵的爱意有多深,我想不到。要是木师翰有天被人诬陷了,我能做到袁梦的谎言的程度吗?我想我可能只是坐在原地,大脑发呆,担忧木师翰,一点想法都没有。
在填报志愿前,袁梦拿出信,相信我,托福我转交。我却弄砸了,因为自己的嫉妒,因为自己的愚蠢,因为自己没用的耳朵,毁了一切,同时也毁了我自己。
我曾为自己偷偷摸摸的见义勇为而骄傲,后来只能为自己感到羞耻。
地面在我脚下突然分开十几米的大裂缝,我直接落入无底深渊。
我突然惊醒。
车里面一片安宁,我的脖子都是汗,身子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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