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逝春分,夏日信未达》第26章


我停下喘气,让木师翰躺在我身上。从刚开始到现在只移动十几米的距离,而车在仍在几公里之外的地方。
木师翰体温似乎又升高了,似乎还有上升趋势。我没有温度计,不知道他现在具体体温,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到车内,还要多久才能去医院。我急得眼泪直落。
他的额头太烫了,脖子已经开始出汗了。在普通情况下,发烧出汗是证明病情好转的征兆之一,可是我们正在荒郊野岭,没有保温措施,在太冷的环境出过多的汗,如果没能做好保温只会加重病情,再加上大量失水。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意识到身边还有手机。我先定位,又迎来一波新的绝望。这里离工作的城市不远,可就算拨打120,来救我们至少还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必须在道路通畅的情况下。如果道路不畅,那么急救时间会更久。
所以还是要考自己。
我打给急救中心,报出大致方位。怕他们不来,工作懈怠,我把把病情往严重说。我告诉他们,如果迎面看到不停打转向灯的车,就是我们。
我重新要紧汽油桶的绳子,用外套把木师翰紧紧裹住成粽子。
我不由得从心底怨恨他,为什么要一直忍耐,怨恨他为什么要赶超我在凌晨冰冷的车站等我。那应该是他感冒发烧的起因吧。
他赶夜路,和火车赛跑,就是为了在车站堵我。我不知道他到底吹了多久的冷风,怎么不找个房间休息,喝点热水温暖身体。烧迷糊的木师翰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多后悔,多怨恨。
我记起来,在车站木师翰的大衣拉链拉倒领口,他左右踱步的小动作表现的是身体的不适。他居然还陪我一天,还硬装精神状态良好的样子。
这下好了吧,他遭罪了吧。还因为我而受罪,不值呀。
我拍着木师翰的脸,希望他给我回应,叫一声我的姓名。我好害怕,害怕失去他,我不能没有他。
我想让他醒来,大骂他一句,骂到他从心底知错。我还有太多准备许多年的话,想对他说,想告诉他:我每时每刻都在铭记他。
我不愿相信现在虚弱如同一株草芥的木师翰,竟然是我曾经威风凛凛的班长。他这么聪明一人,怎么变笨了,为什么要执迷不悟地靠近我。
冬天很冷,我无助地哭,泪水顺着脸颊很快失去温度,如刀般锋利割伤我的脸颊,没心痛。泪水落去木师翰脸上,我连忙擦掉,不能让任何冰冷再带走他的温度。
他曾暗中守护我,我的骑士病倒了,现在换我保护他了。
我不是个勇敢的人,很懦弱会偷偷哭,可我总心有不甘。可能正是这份渺小的倔强,逼着我要紧牙关,一点点将木师翰连同汽油桶一并拖回车里。全身接近散架,力气都是挤出来的,像在岩石中挤水一样困难。
我立刻给车加油,将木师翰安置在后车座躺下。我打开暖气,待温度升高,哪还顾羞耻,脱去他的毛衣和内衣。他来得匆忙,没带行囊,我把自己拖箱里的宽大睡衣给他换上。
在给他换衣服的过程中,我忍不过欲望,偷瞄了几眼。他的身材真好,小臂肌肉有棱有角,腹肌轮廓清晰,匀称结实的身体覆一层肌肉不粗壮,独有青年健康阳光的状态。
一时间,我感觉窒息,车内空气微妙地压抑着,胸口小鹿乱撞。
他的外套也潮了,我最后用被子裹住他。喂了他几口水之后,我发动汽车,争分夺秒。
可能是热水和保温的功劳,木师翰身体素质优秀,回复能力惊人,发白的嘴唇逐渐有了血色。我神经紧张,毕竟现在的速度已经算是飙车,时刻担心着周围随时出现的车辆。如果不是强制镇定,握方向盘的手都是颤抖的。
后座发出喃喃自语的声音,木师翰翻了个身子,没心思观察他的状态,我开车紧张得每一根神经连同头皮扯成直线,绷得头疼。
“你感觉好点没有。”我问。
木师翰支支吾吾的。
“你如果渴了,旁边有水。我现在没办法喂你。”
“你紧张什么,是不是害怕我爱你。”木师翰还在讲糊话,状态根本没好转。
我没理会他,他像个小孩子撒娇:“我喜欢你,可你不喜欢我。这不公平。”
木师翰不依不饶似乎想得到我的回应,他的状态有些急躁神志不清,为了安抚他,我顺着他往下继续说:“我比你喜欢我的时间更久。”
果然,他的情绪安稳了些。他似喃喃自语:“那你别作弄我了,我们要好一辈子,好不好。”
我沉默了,没回答。
“你不答应,是不是还想作弄我。”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看你一辈子,然后独自老死吗?”
我忌讳他说“死”字:“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那你答应了吗?”
“答应什么?”
“答应嫁给我。”木师翰表情痛苦,翻来覆去,身体似乎很疼。
我迟疑着,听到木师翰不安地□□声,似乎因发烧身体难耐,于是满口答应:
“嗯,我愿意。”
对木师翰来说,可能是一段梦话,但对我来说,自己仿佛真的和他过了一生,仿佛真的站在婚姻殿堂和他签订终身。
木师翰沉沉地睡去。我看到救护车迎面而来。我站在红蓝色的灯光下,看着木师翰被抬上救护车,一路呼啸着离开。
这条路上,又重新安静起来。我看着手心的伤口,没做处理,开木师翰的车重新上路。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我开着木师翰的车,回到那座城市,天未亮,赶上早高峰,堵在高架桥上。
这座城依旧繁华,不会因任何人的到来或离开,失去光彩。哪怕寂静的夜里,无数个角落痛哭着,明日的汽车依旧川流不息。每天有人离开,每天有人到来,挤进人潮中,寻找机会,证明自己。
当拎着大包小包,通过各种交通工具,从站点的出口到这城市的入口,我们有着同样的兴奋,方向四通八达;又有着同样的迷茫,路太多容易看花眼。
无论奋斗的目的,在这城市中寻的就是一份存在感,于是挣扎着。
我们大多数很孤独,面无表情,擦肩而过,只用面具示人。在城市中,大家都很孤独,却不愿示弱,不好意思痛苦。
这城市的冬天一如既往地冷,空气都冻硬了,天空像块冰湖摇摇欲坠。
木师翰的车被我停在医院的楼下,赶到医院后,木师翰已经退烧,躺在病房里输液。他在睡觉,我坐在病床边,听仪器中他心跳间隔平缓的声音,感动得想哭。我真的吓坏了,前几个小时就像拍了个悬疑大片,到现在都不敢放松。
我非常困,眼皮往下坠,却根本不敢睡,守着听着木师翰均匀的呼吸声,觉得幸福。
我刚刚通知过木诗涵,他应该快到了。
木诗涵来了,就不需要我了。我本应收拾准备离开,可是我却陷入他一波波的甜蜜中,无法自拔。
如果家中有人在等待,该多么幸福。
我悄悄地靠在他枕边,窗外有飘雪,时间如若能在此刻永恒,我愿意牺牲一切。
然而这不可能。
手机屏幕发出刺眼的光。木诗涵问我在什么病房。
我合上手机,安静地朝他告别。他熟睡着,没办法给我回应。不过,他曾对我说过的话,我都存在记忆力,回忆足够甜了。
当木师翰在我面前被抬入救护车,连同红蓝色的光消失时,我面前只有无尽的黑暗。我仿佛被浇一身冷水,才现实有多残酷。我真的愚蠢地以为能找到袁梦,被爱情的浪漫冲昏了头。再多的努力都不可能有回报,只有报应。
从麦屿市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放弃寻找袁梦。寻找袁梦比我想得更难,所有的线索都是断的,我害怕浪费一生得不出结果,也浪费了木师翰的青春。而在更早之前,我就向自己做出承诺,无论找不找得到,都必须向木诗涵坦白一切。
他有权利恨我。
木师翰安然的睡颜很可爱,没公害的样子。我其实很想等他醒来,挠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对我说,早上好。
可惜我没有这个机会了,有情无缘。
我想过是否装作一切未发生过,毕竟过去无解。而木师翰不止一次地暗示我怕,他不在意。
他说过,真相有时不如谎言现实。
可我在意。
木师翰说这话,是违心的。要是我同意了,他该怎么办,该如何面对木诗涵,如何面对他的亲弟弟,如何面对他俩铁一般的亲情。他和我都得不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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