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逝春分,夏日信未达》第50章


他们坐在车内,闵春树一直侧脸看窗外,一言不发。车内的安静令郝泽澍压抑。
“你有想吃的饭店吗。”郝泽澍抛出的问题,像扔水中的石子没有回应。
“停车。”闵春树抓着胸口,推开车门,扶着街道榕树大口喘气。他的手用力地捏着树干,牙咬得嘎嘎作响。他的脸色煞白,嘴唇乌紫,看起来心脏不好。
“你没事吧。”郝泽澍自言自语,苦笑着。
闵春树摸着树站起来,看了眼周围,径直走入一家大排档。郝泽澍跟着进去坐下。闵春树只点了啤酒,是郝泽澍点的菜。
沉默比酒杯桌面碰撞的声音更响,闵春树一言不发一瓶瓶灌自己。
“闷酒越喝越苦,你真不打算说话吗,枉费我今天的好心情。”郝泽澍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对面狂灌六瓶啤酒的男人。他已经醉了,身体像没有脊梁般摇晃。
郝泽澍叹口气:“你吃点菜,别只喝酒,对胃不好。”她给他的空碗里夹菜。
而闵春树看着碗里孤单的菜叶诡异地笑:“我终于失去了她。你知道吗,这一天我等了好久,终于被我盼来了。”
郝泽澍不理会他耍酒疯:“明天要不要我出面帮你解释,不然你上班肯定要被骂。”
“这酒是在胃里着火了吗?完全不痛,完全不痛,爽,太爽了,这样操蛋的人生太爽了。”闵春树哈哈大笑,开一瓶新酒,站起身全灌入胃里。
郝泽澍害怕了,他们的对话从不在同一频道。“够了,你喝得够多了。”郝泽澍去夺闵春树嘴边的啤酒,被他推倒。
“任何阻挡我喝酒的人都得去死。”闵春树说道。
因为这边闹声很大,服务员过来看情况。郝泽澍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多点了酒。
“你们喝得已经不少了,喝太多对身体不好。”服务员看着满桌空瓶子打怵。
“没事,死了不怨你们。”郝泽澍拍着服务员的肩膀。
满满一桌啤酒,郝泽澍一瓶瓶打开,自己拿了一瓶,推过去一瓶。
“喝呀,既然我请客,当然包你尽兴。过了今天没明天,这当你我饯别的酒。我陪你。”郝泽澍一仰头,一饮而尽,酒精劈开嗓子,火辣辣得疼。
郝泽澍自嘲:“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就算喝一千次还是觉得难喝。”
闵春树也在自言自语:“我弄丢了她,是我弄丢了她。”
郝泽澍说嗤笑道:“我喜欢你,你这个白痴能听懂吗。我喜欢你这个白痴,我算不算新型白痴。”她捂着脸放肆地笑,然后恣意地哭。
闵春树先醉倒,被郝泽澍不屑地看着,还没有自己在酒场拼酒的一半能耐。她叹了口气,把他的手架在肩膀,拉扯出饭店。本想将他放回车,看到不远处有交警,暗自骂了句脏话,只能拖着他漫无目的地往西走。
路灯昏黄的灯光已有飞虫聚拢,比扑火的飞蛾幸运。沿途的车灯照白他们的脸,转瞬即逝。郝泽澍拖着烂醉的闵春树步履不停,从黑暗走入短暂的光明,又从路灯走入黑夜,循环往复。
步履艰难。
郝泽澍能换水桶,能独自搬家,却承受不住闵春树的挣扎。他站不稳,左右摇摆,不经意的脚绊住郝泽澍,两人倒在一起。
虽说冬天过去了,夜晚仍凉如水。
不能躺在地上,会感冒的。郝泽澍担心他,自己都醉得重心不稳,还要拉起烂醉如泥的他。实在没力气了,可郝泽澍只歇息几秒后,继续拖拽他,哪怕只有几厘米的移动距离。
闵春树突然推开她,爬到下水道呕吐着,似乎要连胃一同吐出来。
郝泽澍没靠近,不是嫌脏,又不是没清理过他的秽物,只不过短短几步距离,突然变得很长很长,长到她已不想靠近。
吐过之后,闵春树仍未恢复意识,抱着树,用脸蹭粗糙的树干。他深情地抚摸着树干,哀叹着:“天怎么暗了,我的光呢,我的光去哪儿了?”
他一遍遍重复像等待答案。
郝泽澍不忍心冷眼旁观,蹲在他面前,梳理他杂乱的头发。
“你这个傻瓜,闭着眼当然看不见光。”郝泽澍用水帮他清洗嘴巴。
“我睁眼了,可是还是没有光,我是不是瞎了,告诉我我是不是瞎了。”闵春树仰望夜空。
“别看远到无光的地方,路边的光暗淡,也有光。”郝泽澍擦拭他额头汗珠。
“路灯不是光。”
“为什么?难道只有白天的光才是光,夜晚只配有黑暗是吗?”郝泽澍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你不用担心,你在这等,明日的光定时定点照到你身上。你放心,气温回暖,夜越来越短了。”
闵春树闭着眼,靠在树干上默默自语:“我是夸父,到死都追不上太阳。我想要的不是光施舍的温度,看得见,摸不着。我要的是全部的光。”
郝泽澍扔掉用湿的纸巾,也不说话了,感觉累了,背靠树干的另一边。她面向西,从这里看不见阳光升起。她看着皎月云影游走,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感情,不想哭,更不想笑。原来心死只是累了,谈不上伤,只是累到麻木,哪怕朝心坎开枪,也只会看着流出的鲜血疑惑,原来自己还活着。
明日肯定还会有太阳升起,这是她作为理科生最后的尊严,闵春树要光总会有光。她没喝多少酒,绕过去看到闵春树已经熟睡,被照成橙黄色的侧脸曲线完美得令人想伸手触摸。
郝泽澍把他重新扶起来,踉踉跄跄从黑暗中重新走入路灯下。
走不回去了,也没有出租车经过,她找到一家快捷酒店住下。好在身份证都带在身上,但酒店工作人员仍对他们身份质疑。为了照顾他,郝泽澍开了间双人房。
“有任何问题都已提问。”郝泽澍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没看见是他喝醉吗,我又不是发情畜生,见男人就扑上去。”
“对不起。”工作人员连连道歉,不想惹麻烦。
进入房间后,郝泽澍把他拖上床上,终于长舒口气,只是这双人间只有一张床。郝泽澍也不想再麻烦,实在太困太累了。她洗了澡,穿上旧衣服出来。
闵春树成大字型躺在床上,咕哝呓语。如果他的脸再胖点,更像个小孩。郝泽澍坐在床上,散开的长发撩过他□□的皮肤,闵春树皱着眉头挠痒,却仍不清醒,翻个身继续睡觉。郝泽澍看着他笑,撩开他的刘海,指尖顺着发际线游走,摸过他的剑眉,和深邃的眼眶,轻轻捏住他的鼻子又怕他醒来松手,最后拇指反复摩擦他略有胡渣的下巴和嘴唇。
明天就让一切完全结束,现在没人,留给自己一片印迹吧。郝泽澍把头发拢过耳,低头轻轻吻上他的嘴唇。
郝泽澍满足了,正起身,突然被闵春树伸手抱住,被翻身压在身下。闵春树枕在她胸前,厚实的重量透过皮肤传来,一起进入意识的还有他的气味、温度和紧贴的心跳。
难道他醒了,郝泽澍不敢动,在无声的蓝色房间里等待时间流过。
闵春树撑起支在郝泽澍身旁的双手,像只受伤的豹子,哀伤地看着她。
“韩初,是你吗?”闵春树仍未清醒,认错眼前人。
“是,我是韩初。”郝泽澍着魔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像在台风中心,享受闵春树臂间的片刻安全,彻底沉沦。
闵春树疯狂地拥吻她,呼吸交缠。短短几秒后,闵春树的动作轻缓,唇部接触温柔,像捧着一片易融的雪花,小心翼翼地抱着她。
郝泽澍的双手似轻柔的藤蔓攀上他宽厚结实的后背。曾经拥有他的这双手,以后还能伸向谁。闵春树的唇覆在她白皙的颈部,亲吻甜蜜又刺痛。郝泽澍纤细的手指插入闵春树坚硬的发根,感受他皮肤缠绵的灼热。
她太幸福了,泪顺着眼角落下,闵春树吻在眼角,吸走眼泪。
多给我些回忆,在我对以后对你思念的时候,可以靠着回忆活下去。那些自我煎熬的日子,和“爱你”搏斗伤痕累累,请告诉我如何才能忘记。可忘记了,你便真的连一丝一毫都不再属于我。
地上堆叠杂乱的衣物,纯白柔感的棉被露出两条粗细不同的腿,郝泽澍用指甲在闵春树背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刮痕,想告诉他此刻的疼痛。现在的她有太多想问他的话,闵春树没给她机会,用唇堵住她的话,幸福得几近窒息。
郝泽澍浸没于无尽的幸福,手摸过他每一寸肌肤,知道每条褶皱和他出生的印记,全身感受身上火热的肉体,皮肤不是界限,身体以及感官都快融为一体。
闵春树的手死死圈住她的腰,似乎永不放手。
那些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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