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榕树下》第77章


“你丫的说什么?!再说一遍?”
“好了,我知道了。”
贺军先从厕所里出来,他走到球场边一篮球架前,跳起来做了个投篮的动作,想象着篮球从手里跑出落在篮框里,发出熟悉的窸窣声。目光游走在篮球框,投向夜空,深蓝色的天空此刻看来像是立体的,看不见的丝线拉扯着大大小小闪烁着的星子,偶尔的清辉,一不小心遗落在路人游离的眼眸里。
凌逸辰走了出来,站在他身旁,眯起眼很享受的大口呼吸了两下,感叹着:“好清爽。”
“你怎么上个厕所都这么磨磨唧唧的?慢死了。”
“喂,哪有上厕所还催人的,给你面子你丫的还来劲儿了是不?”
“哎呦喂,学着顶嘴了。”
“滚。”
贺军乐了乐,侧过脸,看向凌逸辰,星光闪烁里,凌逸辰的脸色看不分明,他忍不住问:“可是,到底为了什么那么拼呢?”
“为什么啊?”凌逸辰微微皱起眉,他仰起脸,眼神一亮一亮的,沉吟了半响,“想一想,是有很多理由,我这么做,可是仔细一想,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贺军露出疑惑的神情,微微眯起眼:“那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凌逸辰愣怔了一下,他紧紧抿着唇,神色看起来有些不自然。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勇气似的,转过脸直视贺军的双眼,轻声但肯定的,一字一顿的说:“我,喜,欢。”他说完这三个字后别过了脸,长长呼了一口气,低垂着脸说:“原因很简单。我愿意这么做,我想要这么做,这是唯一而真实的原因。”
凌逸辰的回答反而让贺军更有些不解,他有些不理解凌逸辰的答案,或者说是他回答的方式。他隐约觉着凌逸辰说的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说的似乎是别的什么,贺军觉着自己似乎能触摸得到那种感觉,却又像远远地无法体会。两人并肩穿过大到空旷的篮球场,他们都沉默着,周围的气氛安静的有些寂寞。并肩走过过道,狭小石板路两旁的高大乔木投下深重的阴影,忽然一阵微风吹来,鼻尖涌过青草的气息,腥甜的初夏傍晚,贺军忍不住看向凌逸辰,微微的明亮,看不清的漆黑,凌逸辰看似平静的脸隐没在夜的沉默之中,他的神色,贺军看不分明。
篮球比赛一结束,摆在贺军面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一星期后的全国数学竞赛了。想到之前在老班面前夸下的海口,贺军就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全身心投入了函数几何的世界里,除了正常上课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他都在跟数学打交道,连有时梦里都在像狗一样的做题,以至于一觉醒来还觉着很困。苦闷的一星期里,能让他轻松的就是每天傍晚后骑着单车送林可琪回家了。一路上,林可琪总会滔滔不绝讲学校里一些有趣的事儿或者八卦新闻,再不然随意哼什么歌儿。每到这个时候,回家路上总有种放空的轻松感觉。
周日清晨,天光微凉。学校自行车车棚里零落落落的停着四五十辆单车,一道黑影闪过视线,贺军骑到入口处就跳下车来,把车子随手扔在一旁,利落的碰上车锁。贺军瞄了眼手表,暗叫糟糕,已经七点十分了,他低声咒骂了句特吗的,撒开脚丫子就奔,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图书馆前的空地上,那辆载学生去数学竞赛考场的专用橙红色大巴已经嗡嗡嗡躁动不安了,三步并作两步,贺军跳上大吧,司机大叔一挂档,瞪了了他一眼:“同学,再迟到一分钟车就走了!全奋央中学就差你一个了!”
司机还骂骂咧咧着什么,贺军头一低压根儿就当没听到,装乖没反口,他拿眼一瞟,就看到后座招手的凌逸辰,忙迅速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来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鼓起腮帮子郁闷地说:“哎,丢大人了。”
“能赶上就算好运了,知道迟到丢人还要赖床,服了你了。”
“明明都上好闹铃了,不知怎么的他吗给我哑巴了,回去非要砸了那破闹铃不成。”贺军愤愤不平骂骂咧咧,又转过脸,冲着凌逸辰咧嘴一笑,“幸好你给我电话,不然哥们儿就嗝屁了。”
“喏,给你。”
“嘛东西?”贺军接过凌逸辰递过来的牛皮小纸袋,手一哆嗦,“哎呦,还是热的?”他低下头来一瞅,是圆圆的葱花小烙饼,嫩绿的小葱花傲娇的洒在金色的脆皮面上,看着就很喜人,一股诱人的香味忽的一面扑来,直勾的贺军食指大动。贺军也不假客气,拿起来就狠狠咬了一口,边津津有味嚼着边含含糊糊的喃喃:“哪买的?真香哎。”
“哪儿能买到这么好吃的?我妈起早做的烙饼,我就顺手给你捎了几只。”
“你小子还真有口福,天天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那是。”凌逸辰乐了乐,递给贺军一盒纸装牛奶。
贺军接过来,撇了撇嘴,阴阳怪调的抱怨:“怎么是伊利的?你贺哥明明更爱喝蒙牛的。”
“不喝拿来。”
“那哪儿成啊?”贺军扭着身子藏在身侧,扬了扬眉毛,一脸痞子样儿,“你都巴巴的拿过来了,哥能不勉为其难的吃抹干净?”
凌逸辰按了按太阳穴,无奈的把脸转向窗户那边。
贺军吃饱喝足后,满足的舒了一口气,掏出兜里的手机正想着耍耍,就收到林可琪的简讯:赖在床上,想着怎么鼓励优秀的你才好,那就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无限循环ing。。。),贺军看了就忍不住一乐,他的眼前立刻浮现林可琪撅着嘴不管不顾亲他的样子,心里头甜蜜的不行行。
瞄到身旁的凌逸辰也在垂着脸看手机,他忍不住探头一看,小声打趣:“哎呦,林夕夕?”
“啊,她是祝我考试顺利。”
“我又没问你她给你传什么简讯,干吗不打自招?”
“随口一说了。”
“奇怪,你两只不会瞒着我们有什么秘密吧?”
“哪有,朋友鼓励一下么。”
“我也是林夕夕的朋友啊,况且我的马子还是她最铁的姐妹,怎么不见她给我传简讯鼓励?”
凌逸辰无视贺军的问题,反而有点认真的口气问:“喂,准考证拿上了吧?。“
“那当然,你当我傻啊,考试哪儿能。。。”话说到一半硬生生断了层,贺军脸色一变,翻动着裤兜的手慌乱了起来,他上下翻了个底朝天,“靠,准考证!”
“再仔细找找,放身上哪里了?‘
贺军愣怔了一下,使劲儿在脑袋里翻腾,一拍后脑勺:“惨了,丢在车棚那儿了,肯定是!”
贺军瞄了眼腕上的手表,一咬牙:“我打车回去找。”说完,他跑到前面,跟司机大叔解释了几句,就急匆匆地下了车。
“你跟着闹什么闹?”贺军看到凌逸辰紧随其后下了车,忍不住气急败坏的吼了起来,这个时间,打车来回跑一趟,很有可能会误了考点。没有准考证就没法入场,贺军是没办法才下车。
凌逸辰像是没听到贺军的话,面色如常站在路旁,伸手招车:“甭废话,两个人找比较快。”
清晨的出租车不多,贺军的运气好歹没有坏到家,很快就拦到一辆车。出租车在贺军的催促下风驰电掣的赶到校门口,车一停,贺军一给钱下车撒腿就往车棚奔。凌逸辰让司机等一下,说进教室拿个东西就要打车去市一中,司机一听有这好买卖,果然乐意的点点头。
“你确定掉这儿了?”
“就在车棚到图书馆这段路,我记得出车棚的时候我还拍了下大腿确认准考证还在兜里的,大概是在这边跑的着急掉了的。”贺军边懊恼的嘟囔边垂着头急匆匆寻找,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颗颗掉落下去,都没来得及擦一下。随着时间分分秒秒溜走,贺军觉着心脏一上一下急促的跳跃起来,他想,再找不到该死的准考证,一准儿赶不上考试。高考加分不加分的无所谓,可是自个儿活生生给闹了这么大个笑话,还不得被人给笑死,不知道的还以为贺军假装丢了准考证,不敢去考场丢人了。想到这件事可能沦为贺军青葱岁月的笑柄一只,贺军就急的直跳脚。
贺军瞄了一眼手表,过了六七分钟了,他觉着自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被迫体味熬煎两个字的意义。他抬起头,仰望了下头顶的天空,涂抹着微亮金色的朵朵白棉花,让人似乎看得到一天的开始。
“你先走吧。”
“再找找。”
“你走吧,我找就行了。”
“可你?”
“少他吗废话,给我赶紧走人!听到没有!”
“那。”犹豫的语气,片刻后,“那,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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