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余生》第7章

她在等，等人来。
座位旁，人来人往，等的那个人却迟迟不来。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白芷偏过头，拿眼朝那处望去。那抹瘦高的身影正将书包揽上肩头，抬脚，身子笔直的走出教室，离开。
白芷看着手腕上的表，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如果他想，他可以回头的。
留到最后的同学开始打扫教室卫生，白芷站起身，背光站立的身影黯淡无光。
手里的试卷被她缓慢的揉成一团，扬手一扔，手中的废纸无声的落入垃圾桶里。
某一瞬间的悸动，也随着那张废纸一起扔掉了。
收拾好书包，白芷走出教室。
后门，半路折返回来拿作业的江唯沣站在那里，目送着那个瘦弱的背影拐过墙角。
第一次，没有出声唤她。
也许，他不该这么自信。
***
六点半，白芷坐公交回到家。
白烈今天提前回来，身旁的沙发里正坐着两个人。倚在白烈身边的女人，眉目清秀，身段窈窕。脸上特意化了淡妆，长发在脑后拢成发髻，穿着一身很挑身材的红色旗袍。
女人的旁边还有一个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梳着梨花头，衬着一张脸小巧秀气。见白芷望过去，少女抬起头，朝她怯生生的笑了笑。
看着少女身上与她如出一辙的校服裙子，白芷淡漠的扯出一丝笑意。
只是笑中，全是讽刺。
不得不佩服，白烈的动作还真快！
前脚给蔡明月送裙子堵住她的嘴，后脚就瞒着她将人接到了家里。
看来这个家，是快没她说话的份儿了。
难怪今天非要亲自送她去学校，原来，是提前给新人铺路呢！
“小姐回来了。”
徐阿姨从厨房里出来，接过白芷的书包，将人拉到一边坐下，给她端上喜欢吃的甜点。
见白芷冰着一张脸，徐阿姨心里也不好受，“饭马上就做好了，都是小姐爱吃的。”
她在白家做了十多年，与白芷的感情一向亲厚。今天老爷带人回来的行为，她也有些看不惯。只是她毕竟是个下人，只能用这些来表明，这个家里谁才是小主人。
见白芷低着头吃甜点，看也不看屋里的其他人。
白烈皱了皱眉，出声打破了沉默，“回来了。”
“嗯。”
依旧低着头。
今天这过场早晚都要走，人已经来了，也不能继续由着白芷。
白烈指着身边的女人介绍道：“这是李玲，叫阿姨就可以。这位是李阿姨的女儿，姓苏，叫半夏，比你小一岁，以后就是你妹妹了。”
甜点是她喜欢的奶油布丁，吃到嘴里却只觉甜腻过度。
耳边听着白烈的介绍，白芷抬起头，眉眼间皆是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半点不客气：“我只有哥哥，可没什么妹妹。爸爸不要搞错了，到底谁才是这家里的女儿。”
“放肆。”
扔掉盘子和叉子，白芷站起身，半点不惧白烈的怒火会烧到自己。
“爸，你难道不知道，我在这家里一向放肆惯了吗？”
“你……”
身旁的李玲见白烈发怒，忙示好的拉住他，“算了算了。我跟半夏，本就不该来的。要是小芷真不愿意，那还是去住酒店吧！”
“住什么酒店？这家是我做主，难道还要让她同意不成？”
见惯了白烈平日里的大男子主义，可白芷听到这话，心里还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她可以容忍白烈在外面养女人，但这是她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不能弄脏。
客厅里的火药味很浓，李玲不敢回应，苏半夏更是一直低着头，唯恐触怒了谁。
若不是提前调查了这对母女，白芷还真以为自己不小心当了一回恶人。
“这家的确是您做主。不过这栋房子谁能住进来，却是由我说了算。”
她母亲走后，白烈就将这栋房子归入她的名下。
自己的家，她当然有权利决定谁可能住进来。
“三楼是我家的禁地，二楼是我和我哥的地方，两位如果要借宿一晚，一楼倒是有好几间客房。”
上楼前，白芷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气得白烈一掌拍在沙发扶手上。
Chapter　7
天气逐渐转凉。
白芷与白烈的关系也在那次的不欢而散后，降到了冰点。
白烈在城外买了一套别墅，带着李玲母女二人入住进去。一个周的时间，只有秘书打过两次电话来过问。
信用卡被没收，家里的一切开支秘书直接打到徐阿姨那里。白烈是在用实际行动表明，这个家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但这一切，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白芷的生活。
照样是每天搭着公交车上、下学。
严力这段时间也没在找她，也许是考虑到她今年高三，正是升学的关键时期。只是，听说宁城最近颇为不太平，发生了好几起凶杀案，虽然警方封锁了消息，但透过知情者的口还是弄得人心惶惶。
白芷就是有心想去掺一脚帮帮忙，恐怕严力也未必答应。
学校最近的风气，也随着白芷失宠的传闻逐渐转向。苏半夏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俨然成了一颗备受师生关爱的新星。
秋风瑟瑟。
白芷畏寒，脖子上已经戴上了围巾。
她觉得自己的心境，早比不得那些时髦年轻的学妹了。她讨厌热闹，不喜人多；喜欢独处，却又害怕孤独。冯璐璐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一放学就没影儿。江唯沣现在见到她，也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活像受委屈的人是他。
开学没多久她就找过数学老师，已经将课代表一职交给了苏木。现在无事一身轻，在学校里白芷安静得就像一个游魂。
只有英语老师陈丽，隔三差五就叫她起来回答问题。
白芷拿双眼睛直愣愣的看她，眼中毫无温度，不管陈丽说什么，皆是闭口不言。气得陈丽每次敢怒又不敢言。
次数多了，也渐渐开始忽略她，任其听之任之。
周五。
在经过两个星期的观察后，蔡明月终于将新的座位表安排出来了。
班里的惯例一向是，名次前五的同学可以自由选择位子，其余人一律是班主任安排。
白芷上学期的成绩是第三名，有资格选择。
但她现在像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懒得动，之前江唯沣来统计的时候，她便还是点了面向黑板第五排靠窗的位子。
至少，坐在这里还能晒晒太阳。
不至于让阴暗滋生得太快，心里的野草疯长。
周五最后一节是班会，蔡老师拿着新班表进来，冯璐璐正依依不舍的跟白芷告别。她成绩中等，没有选座位的权利，再加上上课喜欢看小说，估摸着会被发配到第一、二排，严加看管。
白芷看的小说都是冯璐璐借给她的，不过几日就已经看了十几本。现在手上这本书名叫《会有天使替我爱你》，男主有些霸道，但算不上总裁，白芷随手翻了翻，还是想看她的霸道总裁，但冯璐璐说那类书都被借掉了，暂时还没货。
“啊啊啊，为什么我要搬位子？我不要，我要跟你在一块儿。”
白芷坐后面的时候，她不懂的问题还能问问，没来得及写的作业还能随便抄。现在要搬走了，谁会那么好心关照她啊？
有的时候她觉得，白芷应该是这班上最聪明的人。
每天都在看小说，学习成绩还一直都那么好。如果她把看小说的时候拿去学习，年级第一肯定是她的。不过白芷要是真这么做，这里就更没有她的位置了。
但有的时候她又觉得，白芷是这班上最孤单的人。
因为孤单，才愿意跟她做朋友。听听他们这些普通人的心声。
含恨的留下一句“我还会回来的”，冯璐璐挪着书桌搬去了第二排，蔡明月的心思果然被她猜中了。
大家都在换座位，教室里一片闹哄哄的，全是桌脚在地板上摩擦的“嘎吱”声，声音尖刺入耳，白芷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不容易噪音消停，突又觉得如芒刺背，身上扎得慌。
像是数道聚光灯全部打在她身上，照得她一时间无处遁形。
难道……她看小说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
这么明显？
将小说往抽屉里一塞，白芷抓过一本教科书摊开，装模作样的看着。可那感觉还在，半点消退的迹象都没有。忍了忍，终究忍不住抬起头。
讲台上的蔡明月眼神若有所思，第二排的冯璐璐转过来朝她努了努嘴，示意看后面。
不明所以的白芷转身，对上少年波澜不惊的双眼。
那双眼中的亮度惊人，像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