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石饮羽犹豫了一下,嘀咕,“如果我继续留在宫里,被魔气侵蚀,入了魔,你也能救我?”
陆行舟神色淡然,瞳孔深处却瞬息万变,沉默片刻,轻笑一声:“那样的话……早日送你去轮回,就是对你最大的救赎。”
石饮羽狠狠咬住舌尖。
“你小子奇怪得很,”陆行舟道,“不过你放心。”
石饮羽眼眸亮起:“放心什么?”
陆行舟:“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控制不住魔心了,我就算赌上这条命,也会把你拉回来,我不会让你入魔的,放心。”
石饮羽抿紧嘴唇,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还不高兴?”陆行舟啧了一声,发现这小东西几年没见,难劝得很了。
“高兴,”石饮羽笑了一声,“很高兴。”
陆行舟没再多想,他是真的累了,为了追杀之前那只魔物,他已经十几天不眠不休,得知白邺城有危险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本以为带石饮羽离开后能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皇宫里又出现了魔物。
他吁出一口气,站起来,看向石饮羽:“我去那边看看。”
“嗯。”石饮羽跟着他走去。
陆行舟突然停住脚,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你……”
“什么?”
“你在这里等我。”
石饮羽怔了一下:“为什么?我可以陪你战斗,我的实力……”
“你的实力我知道。”陆行舟打断他,词语含糊,“但我可以自己战斗,这宫里的魔物也不算太厉害,我能应付得来。”
石饮羽眼神怪异地看着他。
陆行舟知道自己讲得乱七八糟,但又实在不知该怎么说。
从踏入白邺城,他就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梗在心头,让他心慌得很,却又没有头绪。
“阿羽,”陆行舟低低地说,“我有种奇怪的宿命感,总觉得你会……”
石饮羽心跳漏了一拍,不由得屏住呼吸,想要控制住疯狂跳动的心脏。
“我不希望这是真的。”陆行舟抬眼,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阿羽,答应我。”
石饮羽抿紧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空气中的血腥气更加清晰起来。
陆行舟闭了闭眼,哑声道:“你留在这里。”说完,转身冲向血腥气传来的方向。
石饮羽追了两步,停了下来,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循着他的气息追了上去。
浓云遮住淡月,整个皇宫都笼罩在黑暗之中,黑暗滋生邪恶,恶魔的气息在层台累榭之间以可怕的速度弥漫开来。
宫中乱成一团,宫人们仓惶奔逃,陆行舟逆着人潮而上,一路料理了几个低阶魔物,望向前方魔气浓郁的宫殿,拧起眉头。
——这到底是皇宫还是魔窟?
十几个降魔师们各自手持法器,奋力搏杀,吟诵法诀的声音肃杀而又令人心慌。
然而魔影重重,根本杀之不尽。
一阵暴雨般的马蹄声从远处滚来。
陆行舟转头看去,见到霍辰罡披甲执锐,策马奔来。
骏马冲进人群,一声嘶鸣,马蹄高高扬起。
霍辰罡飞身下马。
身侧的侍卫们齐齐行礼:“大统领。”
霍辰罡简短地问了几句情况,召降魔师来问话:“这些魔物什么来历?有几成把握可在天亮之前全部诛杀?能否保全宫人?”
降魔师脸上带着血痕,面露难色:“魔物们力量强大,不知何时潜伏在宫中的,我等全力以赴,大约有不到四成把握……至于殿中的宫人……实在不敢保证……”
“这么多魔物突然发难,显然是被人驱动。”陆行舟从人群中走出。
霍辰罡见到他,吃惊:“行舟,你怎么在这里?”
陆行舟:“我来带阿羽离开。”
“什么?”
“不过既然宫里出现魔物,那就不得不先诛灭了再说。”
霍辰罡急问:“你能诛杀它们?”
陆行舟:“诛灭它们自然没有问题,但如果不能找到幕后之人,即便杀死眼前这些,恐怕还会有更多魔物源源不断地补充过来。”
霍辰罡:“不错,擒贼先擒王,你知道那人是谁?”
“这是你们的皇宫,你来问我?”陆行舟没好气,这群人斗来斗去闹得满城都是魔气,才会刺激得石饮羽心境不稳。
霍辰罡被他呛得莫名其妙:“你心情不好?”
“这么多魔物,难道你心情很好?”陆行舟横他一眼,心道:虽然知道你从头到尾都很无辜,但如果我家小东西因为这魔气而……老子第一个杀了你陪葬。
霍辰罡道:“我心情自然也不好,但……”
“别那么多废话,”陆行舟打断他,淡淡道,“我可以试着找找那人的踪迹。”
“这位道友,”一个宫廷降魔师道,“空气里魔气十分浓郁,且有血腥气,恐怕恶魔已大开杀戒,你务必要小心。”
“多谢提醒。”陆行舟点了点头,纵身飞跃上宫墙,闭上眼睛,凝神静气,二指在自己眉心画了一个符纹,调动体内的蛇妖之力。
妖物感觉敏锐,蛇类更是可以突破视力极限探查到周遭的力量变化。
他睁开眼睛,双眸中瞳孔竖起,泛着狡诈诡谲的光泽,“看”向苍穹之下星罗棋布的大小宫室。
无数恶魔在从各个角落出现,大肆作恶,随着他们的移动,身体上浮动着与人类全然不同的气息。
蛇眸扫到一个地方,陆行舟突然愣了一下,定睛再度看去。
只见慌乱的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着这里飞掠而来,在他的身上,那股魔息甚至比所有恶魔都更加浓烈。
陆行舟一把捂住眼睛。
霍辰罡惊问:“行舟,你怎么样?不要勉强……”
“我没事。”陆行舟颤抖着说。
霍辰罡站在下面,见他迟迟没有动,眉头拧起来,刚要动身,见身侧一个身影已先一步飞跃上去。
正是石饮羽。
“你怎么了?”石饮羽担忧地问。
他的声音轻柔而又温暖,陆行舟却遍体冰凉,低头捂着眼睛,迟迟没有抬头。
石饮羽抓住他的手腕:“你眼睛受伤了?我看看。”
“没有。”陆行舟想要挣开他的手,心底却涌起一丝不忍,慢慢抬起头,睁开眼睛,看向石饮羽。
“你的眼睛……”石饮羽见到这副蛇眸,不由得吃了一惊。
陆行舟感到一股浓浓的倦怠袭了上来,他颓然地看着石饮羽的眼睛,张了张口:“你……”
石饮羽:“我怎么?”
“没什么。”陆行舟闭了闭眼。
片刻之后,再次睁开眼睛,蛇眸消失,他抬起手,指向远处一间不起眼的宫殿,哑声道:“操纵者在那里。”
说着,纵身向那个方向奔去。
他踩着琉璃瓦,在屋顶轻巧地翻越,寒风鼓起他的衣袍,发出猎猎风声。
霍辰罡翻身上马,追着他的身影疾奔而去。
几个人停在一处宫殿门外。
“这里?”霍辰罡惊愕,“行舟,不可能,这是太后寝宫。”
陆行舟看向巍峨的殿门:“没有不可能。”
夜色凄迷,偌大个宫殿在黑暗中寂静无声。
浓云从四面八方翻滚而来,聚集在宫殿上空,那不是浓云,是犹如层层乌云一般厚重的魔气。
陆行舟左手夹着黄符,右手提着骨鞭,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石饮羽跟在他的身侧。
离殿门还有三阶,陆行舟停住脚,淡淡道:“开门。”
魔气涌动,殿内没有反应。
石饮羽一掌击开殿门。
殿门轰然洞开,一团黑色的魔气蹿出。
陆行舟指尖黄符一闪,符纸如箭矢般射出,化作一个复杂的符纹,兜头笼住魔气。
众人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尖鸣,那团魔气被击得粉碎,丝丝缕缕的魔气消散在空气中。
殿内传来一声冷笑。
霍辰罡脸色顿变。
陆行舟站在殿门前,看着里面黑黢黢的宫殿,算计着恶魔的位置,沉声道:“给你一个出来受死的机会。”
殿内一个尖锐的女声道:“好狂妄的口气,你是降魔师?”
“是为你超度之人。”陆行舟说着,身体猛地一动,躲过殿内击出的一个暗器,那竟然是被兜头扔出的一个宫人。
宫人重重栽在地上,早已经断气。
陆行舟眼眸一沉,不再啰嗦,扬手,一记疾射而出的黄符开路,箭步冲进殿门。
铺天盖地的魔气扑了上来。
陆行舟扬起骨鞭。
双方激战半晌,不知过了多久,天际已经隐隐翻出鱼肚白,陆行舟终于看清对面之人的打扮,竟然是个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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