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竹寄影月华明》第87章


嬴逸翔继续道:“从那天起,他就不再是我亲密无间的好兄弟了。这两年来他不惜利用单纯的袁师妹打探消息,并在为本教立功方面处处压我一头,实在居心叵测。如今父亲偏爱表兄,他明面上和我维持着兄友弟恭,却又对我暗藏敌意,所以我不能坐以待毙啊。”
最后一句话,道出了他心中的无奈与不忿。
郁霓影微微摇头:“但你是教主之子,这一点永不会改变。教主最终关心信任的人,唯有你。”
嬴逸翔苦笑道:“很难说。爹一向多疑,迷上术法后更是深居简出,连庶母黎禄眉也甚少搭理,而我和他总有着隔阂,有时感觉无所适从。这次表兄失踪多日后归来,又献出玄玥珠讨好我爹,真是费尽心机,只是他没有想到会多出一个特殊身份的你。”
郁霓影淡淡道:“我虽与言秋筠曾结下梁子,但刚回岛上的他未必猜到我原本的身份。我还听说,眼下他因上回触犯了教规,虽能将功补过,但教主以劝其调养身体为由,将他在岛上的直系部下,被抽调、更换了七成。况且,我和此人尚无直接的利益冲突,犯不着近期与他敌对。”
“你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你错了!家父之前密令我寻你一事,他可能知情。你不是想知道孙止水的情况吗?我告诉你,他因做血燄功的药引多日,脏腑衰竭而死,尸骨无存;我还要告诉你,你和绮罗宫的人途径雪域遇到的两路马贼,都是表兄他假死时暗中授意的。唉,但愿你的柳师哥能够逃过劫难。嬴逸翔可以对海神发毒誓,上述话中若有半点虚言,必遭天弃!”
郁霓影不禁足下踉跄,欠身扶着琴桌,双肩微微抖动,忍住眼里欲滴的泪水。
嬴逸翔望着她渐渐苍白的脸,低声道:“北渝和雪域的几次相遇,在下很欣赏敬重姑娘,所以宁愿你听到真相而伤心,也不愿用谎言欺骗你。你如今受到父亲特许的身份,会让敏感的筠表兄心存芥蒂。只要我们再营造出亲近的关系,某些人迟早会亮出锋芒,到那时我再后发制人。”
郁霓影沉默了片刻,直视着对面的人:“请让我回忆芳轩,容我再好好想想,很快会给你一个答复。”
目送她离开后,嬴逸翔折下轩外窗台上的一枝海棠,用花瓣蘸了蘸琴弦上面的残血,心道:“阿筠,你为姑姑的死对我们父子心存不满,我可以理解,但你以虚情假意笼络人心,害得袁师妹为你而死,还骗得另一个姑娘为你忧心,这些新仇旧恨,迟早要你加倍偿还!”
他用力揉碎手中的海棠花,将鲜红的花骸抛入灌木丛。
☆、悬案重提玉棺人(上)
(四十九)悬案重提玉棺人
梨岛是一块位于言灵岛西南两三里外海域的梨形沙洲,地势较为平坦,适合停泊小舟,日常所需用品需从言灵岛船载运送。
一个紫衣少年带着包袱乘舟踏上梨岛,穿过矮坡上的小树丛,迎面便是一排迷宫似的圆柱形石阵。少年提剑纵身一跃,双足稳当地落入石阵内,沿着已知的口诀迈步。原来这石阵分三层,使用九宫图原理布置,落脚处找到确切位置就可以避开障碍物安然进入,控制石阵的机关就设在茅屋内。
茅屋前是一湾浅浅的方塘,浅碧色的水面清澈无波,从水底伸露着高低不一的几十根梅花桩,曲曲折折通向里面的石阵。紫衣少年踩着梅花桩,每隔一个桩前行一步,很快就来到茅屋前。
一个四十上下的妇人立在门槛旁,她容貌虽普通,但气质优雅,观之可亲。
紫衣少年认出了养母言夫人,压在心口的大石瞬时落了地,他快步奔上前,朝她展露出久违的真切笑容:“晴姨,我回来了!”
眼前的年轻人令妇人木然的瞳仁瞬间一亮,她颤抖着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双肩:“秋筠,一年多未见,你过得好不好?”
言秋筠轻声道:“我过得很踏实,只是偶尔放心不下姨娘。”
母子俩一同进屋,言秋筠放下佩剑与包袱,将养母扶坐在木椅上。晴光夫人爱怜地瞧着爱子:“你又有什么心事吗?”他立即否认道:“我没有!”
晴光夫人语声温柔:“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你的脾性我还不了然吗?”
言秋筠眉梢微动,一时僵立无言。
晴光夫人叹道:“你虽然很会掩饰自己的表情,但有一些小动作至今还是改不了。” 言秋筠脱口道:“什么动作?”
晴光夫人道:“每当你说话心口不一时,就习惯性地用左手攥紧衣摆来回搓揉,难道你现在不是吗?”言秋筠猛然低头,发觉自己果然如此,望着养母尴尬一笑:“还是您最了解我。”
他在房中自斟了一杯绿茶,浅碧色的茶水静谧如清潭,不觉道:“晴姨,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每月只与对岸的人会面一次,还是以手工物品对换衣食,实在太孤寂了。万一有……”
“别胡思乱想了。”晴光夫人安慰他道,“姨娘早已习惯啦,只要我的阿筠不再像以前那样心事重重就行。”言秋筠强颜一笑,又面带忧色道:“晴姨,芯竹她,她已不在了……”
晴光夫人惊愕道:“小竹子?……她发生了什么事,你把话说清楚?”
听完养子的一番话后,晴光夫人心伤拭泪道:“可怜的孩子。记得去年过七夕节,我曾瞧见她和其他姐妹笑着共搭乞巧楼,忙着摆放各色瓜果和泥、木制的‘魔合罗’呢……阿筠哪,小竹子和你自小相识,她甘愿为你而死,可见其待你一片真挚。”
言秋筠暗暗攥拳,道:“您放心,我绝不会让她白白牺牲的。”
晴光夫人喃喃道:“这个世上,大概没有比她待你更好的女孩了,只可惜……”
他沉默片刻,又轻轻道:“晴姨,我想看看娘亲的墓穴。”晴光夫人闻言,叹了口气。
母子二人提着两盏鱼油灯和一篮子龙爪白菊,走过屋后的拱桥,前方便是一片披挂着鲜红色枫藤的假山,晴光夫人在假山口某处凸起的石雕上一按,假山倏然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逼仄的地道。
他们行至地道尽头,一道石门缓缓而升,穹庐似的暗室中,忽明忽暗的烛火四处映照,二人走了十几步,再通过一道石门,走进地下冰窟。里面镂空式的格子间由插入石壁的钢条隔成,除了叠加的冰砖、红漆木箱,盛开过的鲜花,还有一些祭祀类的物品。
冰窟最后一道石门轰然打开,言秋筠的目光停留在前方凹成半球形墙上挂着的八幅画卷上。这些画均为连续的花鸟虫鱼水墨画,似乎是墓中人生前所好。水晶棺中躺着的女子正当花信年华。她身穿浅蓝色的宫装,罩有莹白色的莲花轻纱,手握一束绢质的金菊,要不是脸上过分苍白如雪,会让人以为是沉醉在睡梦中的美人。
晴光夫人低声道:“你同雪小姐说会话,我先走了。”她提起油灯原路折回墓门。
言秋筠跪在蒲垫上,向放置遗蜕棺面抛洒了白菊花瓣,哽咽道:“娘,筠儿回来了。”
十五岁那年,晴姨悄悄告诉自己,他的外祖父嬴寒泉任教主时,嬴雪姮设法潜入绮罗宫索取玄玥珠和藏宝图,后来她与金楼颢撕破脸皮,愠怒离开绮罗宫,被东溟教人发现后带回言灵岛。嬴寒泉得知嬴雪姮在外有了身孕,盛怒之下将其秘密囚禁于梨岛,对外隐瞒其夫婿的身份,暗示策师琴暮烟只等孩子一出生就秘密处死。当年的少教主嬴宏天不忍心,潜侍女晴光将妹妹的孩子带离梨岛秘密抚养,奇怪的是,后来嬴教主生了重病,病中拒绝见人,半年后身体又恢复了常态,但是比原先倦怠冷漠了不少。没隔数月雪小姐就心智失常,最后在神智混乱中自杀。
言秋筠从胸口拿出一个旧香囊细细抚摸,沉声道:“你放心,孩儿虽然不得已献出了神玥珠,但是当年用慢性药‘离魂’毒害过你的人,哪怕是你的至亲,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知过了多久,言秋筠方起身离开墓穴,回到旧屋与养母闲谈了近期的琐事。
当言秋筠谈及母亲发丝带毒的秘密,晴光夫人目光闪烁,他愈加生疑,赫然道:“莫非晴姨早就知道她是被人毒死的,对不对?”晴光夫人惊愕而立:“是谁告诉你的?!”言秋筠盯着养母的眼睛,悲愤道:“那个凶手到底是谁?!”
晴光夫人无力地坐回椅子上,以手扶额道:“我,我不清楚。”他再三恳求,她却丝毫不肯说。
言秋筠蓦然走至墙边拔出佩剑,将剑尖对着自己的左手小指,淡淡道:“晴姨,你现在若还不肯吐露实情,孩儿就削断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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