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梁梦》第65章


自打毛家倒了以后,毛武房里那几个小郎早溜个干干净净,留她孑然一身。镜子总以为不会和毛武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一天,谁知竟给他盼到了。虽然情形并不是他所希望的那样,虽然生活会很艰难,可他最是个不怕苦的,心里已经将罪囚毛武当成自己的妻主,自打探清楚她的去处,便恨不能早些飞到她身边去。
镜子抿了唇不说话,低头等着梁波骂他。见到三奶奶,瞧着她精神尚可,却不见了昔日意气风发俏丽夺目的神采,心里难过,思及已经发配的毛武,不由得呜咽几声,才要说些安慰的话,未料梁波已然看穿他此行的目的,由衷替毛武感到高兴,爽快地拍着他的肩膀,哈哈一笑,“我且好着呢!你踏踏实实去找毛武。其实吧,她从来都把你放在心里,就是碍着你老虎一般的威严,吓得都不敢说出来。”
镜子破涕为笑,向梁波道声珍重,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感激她这些年将他当兄弟一样照顾和体恤,之后毅然转身,就此离开。
患难才见真情,梁波甚是安慰。所以她不会依照毛武的嘱托,开口劝镜子另嫁他人,因她知道,镜子虽然是个下人,可从来很有主见,况且他和毛武也是苦命鸳鸯,如今有情人能终成眷属,愿意同甘共苦,何不成人之美?
镜子走了以后,梁波拉着姐姐进了自己那间小牢房。梁沛带了不少吃食衣物,还有珍稀补药给她,进了门,吩咐身后跟着的亲随和药童给摆放整齐,之后打发他们在门口守着。姐俩坐下说话的空当儿,梁沛习惯性地伸了手指搭在梁波的手腕上。
“我这胳膊是不是废了?”别的倒无所谓,唯独右臂,让梁波放心不下。
梁沛握着梁波的右臂,几番查探,发现确实抬不起来,有些痛惜,“真是遭罪,要不就一直这么着,要不…。重新接罢…。。”
重接就意味着需要再次折断。
“……。”
梁波咬咬牙,破釜沉舟,“好。…。。重新接!”
…。。
两姐妹家长里短聊了很长时间。梁沛甚至还陪梁波用了晚饭,言谈间,告知她最近家里的一些状况:比如,最艰难的时刻都已经过去了,阖家安好;又如,圣上如今再没有像从前那样倚重母亲梁蕙,倒是擢升工部尚书黄延,也就是黄子遥的母亲,为新任中书令,并重用外道新贵来均衡朝局。好在梁大学士威信依旧,至少没有人再擅自非议梁家;再如,家中的两个兄弟梁泽梁沣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求亲的人这两月来都踏破了门槛,可是家里打算多留两年,梁沣闻言无异议,结果梁泽不大乐意,跑来给姐姐梁沛诉苦,原来他早就有了心上人,竟然是之前在五陵原教大家打马球的林教头,弄了半天,梁波无意间竟成了给自己兄弟牵线的大媒人……。。。
梁波张口结舌,听得一愣一愣的,梁沛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唯独隐去了父亲冯氏依然躺在床榻上,处在昏迷之中,每日汤汤水水吊着命一事。梁沛暗自思虑,或许老父亲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说不出来而已,他可能真的是不成了,拼着一口气,无非是要等着梁波出狱归家的结果,才能安稳辞世罢。
梁波不知情,自然就跟着梁沛所言乐呵,觉得生活也无非这样,曲曲折折,迈过去,也就过去了。说了那么多,二姐对自己轰动京都的婚事却只字不提,梁波瞧着梁沛的状态,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卡着说不出来,但她也明白,梁家能保留现在这个样子,她的新姐夫安平殿下功不可没。
“尽顾着聊家里了,都还没说说你呢,”梁波担心,把话题引到安平大君这里,尽可能将语气放轻松,笑道:“新姐夫好吗?他摆不摆架子啊?你见了他,是不是还要行礼?”
梁沛垂着眼眸沉默了片刻,随即笑道,“自然好,你不是也见过他么?他是君,我是臣,不行礼说不过去。”
“哎呀呀,这么麻烦?”梁波故作苦脸,眉眼一挑,笑着调侃她,“难道上了床榻,也要先行礼不成?”
“有这么排揎你亲姐的么?”梁沛瞪她一眼,“油嘴滑舌,跟无赖似的,要是叫母亲知道,一准揭了你的皮!”
嘴上这样说,心里其实也无奈,上了床榻需不需要行礼,梁沛还真不清楚,也没想过。因为迄今为止,她还没上过安平殿下的床榻。 
梁波不知情,以她对安平殿下的印象,觉得这人谦谦如玉,自然坏不到哪里去,姐姐看起来憔悴,只怕是这些日子以来,为她奔波忙碌,…。。呃,…。或许和安平殿下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所导致的也说不定,这么一想心里也替她高兴,索性劝道:“哎,时辰也不早了,你在我这破地儿耗一天,我可过意不去,姐夫殿下估计在府上都等急了吧。”
“轰我走啊?没良心的,你是我亲妹妹么?”梁沛故作不高兴,刑部天牢关押的重犯,是不许被探视的,梁波罪名难除,虽说她贵为皇亲国戚,可是能来这一趟,那是相当的不容易呢!
“你当然是,是我最亲的姐姐!”梁波不再嬉皮笑脸,认真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两个月你和母亲父亲为我操了多少心,波波愧对大家,也没脸见你们,更没法子留在家中尽孝,还望姐姐替我多担待,大家安然无恙,我在这里就踏实些。”
“说这个做什么,咱们家谁也没觉得你有错。”梁沛浅浅一叹,“先安心待着,马家一直盯得很紧,就盼着你有个风吹草动的,还有黄家,那背后都是圣上给撑腰呢,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母亲这边一直在想办法,咱们都尽力而为。”
梁波起初还没觉得怎么样,听到黄家,眼神瞬间暗了下去。黄家,…黄家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呢?是要杀人灭口么?还有黄子遥,…。也不知怎么样了,每每一想他,心口就开始发堵…。。
“好姐姐——”
梁波忍不住,艰难地张了口,想打问打问黄子遥的情况,不过很快被梁沛打断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黄家内宅之事,我不清楚。不论…。。黄家马家,其实都该避得远远的才好。”
梁波的这些糟心□□都是梁沛从母亲梁蕙哪里听来的,梁蕙甚至还带着她曾和黄家为这事情认真谈过一次,可惜谈崩了,最后谁也没有威胁到谁,黄家为圣上办事,一心想打压梁家,把梁蕙并没有放在眼里,于是事情就一直僵持到了现在。
梁沛顿了顿,看见梁波情绪低落,又道,“唉,…倒是有传言说黄修,…子遥几个月前从凌云峰上跳下去,为圣上殉节了,还有说他落发出家,专为圣上祈福什么的,当然,传言不足为信,想当初,…。若不是他,你能有今天这个样子?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不然…。咱们忘了吧。”
“只怕…。。很难,”梁波梁波低了头,落寞无比,说话时满是伤感,“谁会真的忘了…。自己满心喜欢的人呢…”
只这一句,便叫梁沛说不出反驳她的理由了,由己度人,不由重重一叹,轻声安慰道:“你有这工夫,先把自己的身体护着些,来日方长,若是有缘,总会等到重逢的那一天罢。”
“嗯。”梁波点点头,她并非不明事理,家里已经够辛苦了,何必再裹乱。
月亮已经弯在天上,梁沛带着亲随出了刑部牢狱,一路心事重重,梁家虽说无恙,她和母亲也没少为梁波奔走,可是三妹的事情仍然很棘手,上头押着所谓的铁证,死活不松口,梁波无罪开释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走了不过几十步,就看见有华丽宽大的马车停在御街口,修长如竹气质文雅的安平殿下,正领着侍从站在马车旁,翘首张望。远远见她过来,快步迎了上去,温和笑道:“妻主,怎么…。。这样晚?”
他等了很久,差点忍不住,想冲进去问个究竟。
“殿下,怎么不好好养着,再犯咳疾该如何是好?”梁沛恭恭敬敬,婉言相劝,一如当初。 
“…。。不打紧,今儿出门,多穿了衣服,不会有事的。我…。就是…。,…。。妻主这样忙碌,…。。总见不到,…。这……。”
虽说是夫妻,可自己的驸马总是这样客气,安平始终忐忑,他并不擅长用言语在梁沛面前传情达意,虽然他经常将这份心意表现得很明显。
不过初秋时节,他却过早地套上了银狐大氅,从前为能时常召见梁沛诊疾,那些照着方子熬制的汤药都在偷偷减半服用,故而宿疾不曾完全治愈,多少失了点精气神儿,看着有些弱不禁风。
他俊秀的脸上写满了关切和焦急,慢慢靠近梁沛,伸出双手,梁沛不着痕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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