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之罗刹》第2章


谈话间,宝顶大轿已稳稳落至庙前。
“主子小心。”
钗佩晃,宝顶轿中款款走出位盛装华服的美妇人。
书生瞳孔一缩,不自禁地抓住了锦衣公子的手,讷讷着说:“她是,她是。。。。。。”脑海中有什么一划而过,那些遗忘太久的过往居然渐渐清晰了起来。
。。。。。。
“劳请姑娘将此物转交殿下,就说晚桥在此地等他。”
“傅公子请放心,碧瑶定不负公子所托,只是公子伤势不轻,怕是拖不得了。”
“我的伤不碍事,尚能撑到你们回来,你快走!”
。。。。。。
“殿下,殿下,快随碧瑶离开此地。”
“不、晚桥,我要等晚桥。”
“殿下还惦记着那贼人作甚!傅晚桥勾结叛军,将公子藏身之所告诉了诚王,殿下再不随碧瑶离开,怕是来不及了!”
“你撒谎,晚桥不会背叛我!不会!”
“殿下何必自欺欺人,傅晚桥已然投靠敌军,不然他为何久久未归,殿下的玉玺也不见了踪影!”
。。。。。。
“晚桥,晚桥,我。。。是晚桥。”书生灰败的眸中迸发出惊喜的火花,映着窗外遍地落雪,顷刻间眸中的惊喜又化为更为深沉的悲凉,痛苦地呢喃出口,“我是傅晚桥,。。。。。。我想起了我自己,却还是想不起我要等人的究竟是谁?”
锦衣公子终于伸手将书生拦在怀中,神情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想不起就想不起吧。”尾音满是隐隐的遗憾和叹息。
“你们在门外等候。”美妇人款款步入倾颓的破庙,眼波流转,先是情深意浓又缠绵,当温柔的目光触及到庙中身躯残缺依旧带着慈悲微笑的佛像猛地转换为刻骨的仇恨,语气却还是柔柔地吟道:“慈悲的佛陀,呵——又何曾悲悯于我呢?”
“何曾悲悯于我?”她喃喃地重复,渐渐红了眼眶,突然哭了,起先是轻声的抽噎渐渐聚成了不断地哽咽,渲花的妆容下还是那张精致的脸。。。。。。
“傅晚桥,我不服,我不服!为什么输给你,输给一个死人,我不服!”强装的坚强反噬为不堪一击的脆弱,理智被积累的仇恨冲破,她蓦地大喊。
书生说,“她恨我,我却根本不记得她。”
锦衣公子眉头一挑,“嗯?”
“我在这里等着你,你会不会。。。。。。早就已经忘了我?”书生垂着头喃喃自语,墨黑的发自脑后划自胸前,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无妄无望,他不怕岁月流转寂寞长。
最是无妄,心心念念守着过往,你却早就将我遗忘——
不记得,我是谁。
不记得,我在等。
收起碧萧,抱手于胸前,锦衣公子望着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的梨白落雪。
再转身时,美妇人又如来时那般,敛住了满腹心事,只是泛红的双眼泄露出曾经的悲伤脆弱。
隐约听见门外等候的人,唤她,娘娘。
哪位娘娘,千里迢迢来此破庙痛哭一场?
“拆了这座庙,然后将他,挫骨扬灰!”话未,是再也抑制不住的惊天恨意。
“他心心念念等着他的殿下来寻他,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一夜复一夜,等来的却只有铺天盖地的落雪。”
书生猛地抬起头,愣愣地盯着他。
“直到第三日,被兽夹夹住的脚早已没有了知觉,他咬牙用匕首削掉了双脚,温热的血四散溅开,幸好很快寒冷的冰雪就凝住了伤口,纵然彻骨的痛折磨着疲惫的神经,但总算是能离开那处陷阱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生死与共的他会弃他而去,他担心,那丫头没有将东西送到;他担心,满山的叛军发现了破庙里窄窄的密道;他担心他会不会在冰天雪地里睡去再不能醒来;他担心他膝上被流箭所划的伤。。。。。。
他一边爬一边抹去拖曳的痕迹,不知道过了多久,倾颓的破庙依稀可见了。
青紫的唇弯起,惨白的颊边抖开一抹笑,等我,等我,仓若,等着我。
终于爬进了荒凉的庙内,四散着凌乱的脚步,他心头一紧,飞快地往密道口爬去。。。。。。等待他的,只有结成冰团的灰烬。。。。。。
再由不得他不信,那人。。。已经弃他而去。
雪落得更大了,凌冽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冷,却冷不过心寒。
书生的眼中掉下成串的泪,浑身轻颤,“后,后来呢?”
“后来。。。”锦衣公子眼中闪过一丝迷惘,缓缓道:“后来,他死了。”
书生猛然回头盯着妇人的随从从墙角的暗洞里拖出一副没有脚的森然白骨,刹那间,有什么一击中了心脏,收缩间迸发出血泪。
“不——”他猛地大叫,扑了过去,自然是落了个空。
他望着空落落的手掌自嘲地笑,“留不住,留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身后,锦衣公子落寞地笑,如释重负地轻声说:“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平地里起了一阵阴柔的风,掀起了破庙内散乱的杂草碎屑,锦衣公子握紧了手中碧绿的玉箫,好似这是这天地间他唯一握得住的。
纷舞的雪花夹杂着荒草杂絮,书生眼前的影像渐渐模糊了起来,身体伴随着飞舞的雪花驾着越来越烈的风腾空而起,他突然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满天飞雪外那个穿着天青色衣衫佩着碧玉箫的人,眼角滑过血红的泪。。。。。。
“够了,足够了。”风止雪又落,锦衣公子微微一笑,身后是冲天而起的大火。
白的雪、红的火、青色的人,天地间,一曲幽幽箫声起。
生怕离怀别苦
多少事
欲说还休
唯有楼前流水
应念我
终日凝眸
☆、壹——【罗刹】
正月十六,万事皆宜。
唢呐声声响,鞭炮噼啪。
今天是户部侍郎朱明季独子娶亲的大好日子。
早前皇帝病重,紫禁城内谁也不敢作乐喧嚣,满朝文武百官这个年过的很是憋屈。原先朱明季还在犯愁,要说这皇帝还昏迷着,自己家哪里敢大张旗鼓办着喜事儿,唯一的宝贝儿子娶亲,娶的还是骠骑将军家的嫡小姐,要小操小办了也太说不过去。自己家脸可以不要,亲家公的脸哪里敢踩。
偏偏遇到寡年,还就这一个好日子。
朱明季愁得下巴都少了个肥褶。
那日下朝,又挨了宰相的骂,侍郎大人惆怅的表示老子想要一个人静静,摈退了仆从,沿着四九城城根瞎转悠。
三转两不转,绕到了那座废弃许久的大宅前。
朱明季暗啐了口晦气,刚转头想走,余光瞥见门口的石狮子后人影绰绰,躲了个人。
他上前一步,揪出个肌肤惨白的素衣少年。
“你这混小子,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也敢在此造次。”
素衣少年嗷嗷直叫:“头发头发,有话好好说,别扯头发。”
朱明季揪着他退回小巷,才一把松开,上下打量了这一眼不知死活的混小子。
少年头上簪着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旧发簪,发黑如墨,面白如粉,一双眼黑幽幽地嵌在脸上,素衣萧索,有些落魄,看来是个落第的士子,朱明季莫名地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也是寒冬腊月,也是这座宅院门前。
“要睡觉寻别的地儿去。”
少年捋了捋头发,展颜而笑,一昂头:“这四九城可没个地儿比这更暖和的了。”
“作死也没比这更快的地儿。”难得善心大发一回,从怀里掏了锭银子往少年手里一塞:“城西的客栈,要个下房,这些钱够你住到春暖。”
掂了掂手中银两,嘴角向两边一歪,露出了有些痞气的笑,突然说:“帝星已经归位,大老爷所忧之事无谓矣。”
什么意思?
帝星,宫里的那位?
这混小子知道什么。
朱明季回头一看,才发现少年身上居然挂着一串样式古朴的佛珠,幽幽冷香传来,沁人心脾。
大晟朝重佛轻道,和尚的地位比寻常儒生还要高些,行僧布施,一路皆有官府驿站打点,岂至于露宿街沿,况且,转个弯就是帝京著名佛寺长安寺,管吃管住还给路费。
朱明季满脸都是——你系不系撒?
装神弄鬼也不先做做功课?
少年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左手捏了个如意诀:“小道无为观凤凌,见过侍郎大人。”
哦,原来是个道士。难怪这么潦倒。
朱明季走了两步,又猛然停下:“你个道士挂什么佛珠?还有,你怎么知道本官官居侍郎之位?”
凤凌不答,只是说:“侍郎大人紫薇宫红润,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这话中听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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